出租车平稳地行驶着,早夜的大都市繁华热闹,姜绰侧头看向车窗外,人群与车流在一路明灯中不断交织。
姜绰此时感受不到太多情绪,生病且超负荷的身体不断向她发出警告,但是难受久了她却觉得这些身体上的折磨有些让她过瘾。
神经被不断紧绷又碾平,姜绰只是浅浅地、以固定频率眨着眼睛。
很快到了医院。姜鸢住的是单人病房,此时已经八点多了,但病房内还是很热闹,隐约能听见一些说笑声。
不过等姜绰推门进来之后,像是突然按下休止符,一切声音都突兀地消失了。
姜绰抬眼,见宽敞的病房里站着不少人。姜母似乎此前在和姜鸢说笑,一旁站着的是另一位年轻女子,姜绰隐约记得这人好像是姜鸢的闺蜜。
而沈越则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银色小刀,不紧不慢地给姜鸢削着苹果。姜绰只能看到他小半个侧脸,形状优美的薄唇轻抿,白皙且骨感分明的手削着苹果,倒是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strong哥。
姜绰一来,除了沈越之外,这些人都抬头看她但是无人说话。姜绰也懒得和他们打哑谜,直接问道:“我来了,有什么事?”
姜母上前却是一脸责怪:“小绰,小鸢因为你生病了这么久,你怎么一次都没来看过。你这个做姐姐的太不应该了。”
好好好,一进门就被亲妈扣了一个屎盆子。
姜绰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问道:“我跟姜鸢都几个月没见了,我是怎么隔空让她住院的?”
也不能算完全没见过,沈越带着姜鸢来公司里出风头的时候,她倒是作为底层打工人远远见过几次。
“姜绰,你都是成年人了,耍赖胡搅蛮缠有意思吗,要不是你故意把那些消息发到网上惹人议论,鸢鸢怎么会难受到住院?!”一旁的年轻女子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指责姜绰。
好好好,影视剧里诚不欺我,像姜鸢这样的高段白莲,身边怎么能没有一只传声的狗。
“我把消息发到网上了?怎么我作为始作俑者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什么消息,拿给我看看?”姜绰露出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
没想到姜绰是这样的反应,姜母和女子一时间都有些怔愣。
沈越却在手机上快速划了几下,递给姜绰。
“自己看。”他说。
姜绰接过手机,扫了几眼。
是发在他们公司员工私下的匿名群的一些话。大意就是,沈越带着姜鸢来公司几趟后,公司员工们都在感慨这对高富帅和白富美的天作之合,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来说。
“你们不知道吗,小沈总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听说马上要订婚了。”
“啊?那他怎么还跟姜小姐天天在公司秀恩爱?”
“所以姜小姐是三?”
“而且姜小姐也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就是个破落户家庭,听说是跟小沈总的未婚妻沾亲带故才勾搭上小沈总这里的。”一开始爆料的人继续说着。
“啊??这么刺激,靠着原配知三当三?”
“如果是真的话……什么渣男贱女,未婚妻实惨。”
一番轰轰烈烈的讨论就此展开,看到后面姜绰甚至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越抬眼问她。
“没有。”姜绰说,“就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挺对的。”
“姐姐……”一直当背景板稳坐钓鱼台的姜鸢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姜绰。
“你什么意思!”林依依气死了,她可是把那些聊天记录看了好多遍,此时她觉得姜绰就是在内涵姜鸢是小三。
“你跟沈越又不是什么正经关系,要不是你哄得沈老爷子逼沈越娶你,他怎么会愿意!你才是插足的小三!”林依依说道。
“越看越觉得说得对。”姜绰啧啧称奇,“还真是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姜绰。”沈越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什么事?”
“你这种性格,怪不得从小就被排挤。”沈越突然勾起唇,笑着说。
“你以前天天跟我抱怨他们霸凌你,但你不应该反省反省自己吗?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欺负你。”
最后一个问句,他甚至语气都没有疑问,而是轻笑着只剩下了气声。
姜绰却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似乎有一阵刻骨的寒气从她的头盖骨直直钻入她的脑中,又刺入四肢百骸。
猛然间,她在母亲、妹妹、未婚夫面前穿戴好的一切盔甲,都被这一句话给击为齑粉。
姜绰注视沈越,从未这样认真地注视他。
他和儿时记忆里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好看,甚至更加高大俊朗。
恍惚间,少年的样貌和沈越此时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那个少年在看到她的书包被扔到垃圾桶旁边时,一言不发地帮她捡回书包,丝毫不嫌脏地替她拍干净上面的尘土,而后一言不发地把那些人的书包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少年在所有人都骂她是“大/胸婆”“地雷妹”时,他直接上前给了嘲笑声最大的男生一拳,二人瞬间扭打在一块。
那个少年在她放学后偷偷抹眼泪时,和她说:别在乎那些傻逼说什么,你一点都不丑。谁说你丑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后来这个拽酷的闷骚少年还为此去学拳击,跟她说:只会蛮打没有技巧打的太累了,他以后要努力一拳打趴一个。
姜绰笑了,她笑着笑着,眼睛有些酸涩了,病房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晶莹的薄雾。
他妈的,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那个笨蛋姜绰怎么会想到,十年后,她心中的少年也会和她说,“难怪那些人都欺负你”。
纵使早已心死,也没想过尸体还能被人挖出来用榨汁机过一遍。
姜绰的不对劲,众人都能感觉到,陈依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沈越刚刚勾起的唇角却展平了,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食指的第二指节。
如果姜绰看到了就会知道,这是他不安的表现。
“好了,给小鸢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了。”沈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