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2 / 2)

等到风景都看透 云五 9200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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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天陆茗眉都没有再来找他,而程松坡恰好去北京参加一个文化交流活动。时经纬本意是要阻止一切陆茗眉酿成大错的可能,没想到结果是自己摆了个乌龙。

他该以何种面目,重新出现在陆茗眉面前?

时经纬很是头大,回想那日和陆茗眉的对话。他的表演很逼真,逼真到想撤退说自己是开玩笑都难。

他试图编造一个理由来解释那天的行为,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索性把这样头痛的事留到明天,先回酒吧小酌两杯。刚到吧台落座,酒保就指指惯常留给他和成冰席思永夫妇的角落,"老板,你的朋友吧?我看她一个人,就让她坐那儿了。"时经纬撇头一看,居然发现陆茗眉正窝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地拿一杯绿茶在兑CHIVAS,酒保又探头道:"好像情绪不大好,己经喝两瓶了。"陆茗眉总有许多事是出乎时经纬意料的,比如今天,他才发现陆茗眉酒量很是不错。

喝到第五瓶的时候,陆茗眉见到时经纬又提着一瓶嘉士伯过来,很清醒地朝他笑笑,"出来玩?"时经纬不置可否,陆茗眉又笑笑,"本来想找你的,又不太好意思。" "我那天骗你的,"时经纬面色平静,极自然坦荡地说出这句活,"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其实什么都没说,你自已被我绕进去了而已," "嗯?"时经纬神色镇定,"社里有本女性杂志,做调查测试,考察男人身边的女性朋友对这种突然表白的反应。" "哦?"陆茗眉探过身来问,"我的反应属于哪一种?"时经纬默然良久,忽笑道,"说明我们两个人属于绝对安全的那一种。"陆茗眉大笑起来。

时经纬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了,心想我说我喜欢你你就信,我说是开玩笑的你也信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相信我。马上他也跟着陆茗眉笑了,直接拿酒瓶与她碰杯,"今天怎么了?"陆茗眉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瞅着时经纬,看起来似乎稍带醉意,"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嗯?" "每次我想要树洞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万,你都好像能未卜先知地蹦出来。" "嗯哼,"时经纬笑道,"我按小时计费。"陆茗眉伸出一只手,"包夜五百够不够?"时经纬摇摇头,伸出三个手指头。

陆茗眉又大笑起来,那是时经纬原来讲给她听的笑话,某男某日在街边,有开着车的美貌女子停在路旁,伸出一只手朝他晃晃。

某男误以为是档次较高的"朋务业人士",便嫌五百太贵,摇摇头

伸出三个手指头。美貌女子面露疑惑,却仍点点头,二人遂直奔酒店做巫山一夜游。翌日清晨该男醒过来,女子巴不见踪影,枕头上只余三张百元大钞——原来竟是反被人当做"服务业男士"了。

送陆茗眉回家时她已半醉,歪在时经纬胳膊上笑,"阿时,要不是听成冰夸你,我差点就把你的话当真了。" "她夸我什么了?" "" "我以前在她面前说你的坏话,结果她说你是个好人,只不过是个彪悍的好人,不符合好人一贯耍低调的原则——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你是个专职树洞、十项全能水电工、12580、Mr.Know All……"时经纬不知该作何表情,成冰这到底是帮他呢还是损他呢,偏偏又不能否认,只好打哈哈道:"可不是,我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万民的。"陆茗眉又咯咯地笑起来,还打了个酒隔。送到家之后时经纬帮她泡了杯热茶,灌她喝下后又烧热水帮她洗好脸,这才把她扔到床上。临走前他关掉卧室的灯,正欲出门,忽听陆茗眉低声道:"别关灯。"她声音微弱,不小心泄露出平时总掩藏得极好的那一丝软弱。

时经纬退回来,却没打开灯,只是坐到床头,帮她掖好被角,低声间:"陆茗眉,到底出什么事了?"黑夜里帘幕低垂,灯火俱寂,陆茗眉抱着佃的胳膊,肩头微微耸动。暗夜里流动的只有静谣,当星光都默默睡去,他以为陆茗眉己经睡着的时候,忽听到她极脆弱的声音,"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时经纬浑身不自觉地绷紧起来,僵僵地拉直身子,然后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我听着呢,什么事儿?"陆茗眉又一声不响了,时经纬拍拍她,也没有动静。半晌后他以为她又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挪挪身子,准各抽出胳膊,却听

陆茗眉问道:"你历史不错哦?" "还可以吧。" "那你知道八年抗战时候中国远征军的事吧?" "知道,做过专题。"中国远征军,是二战时期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为保证战时物资运输,支援英军在缅甸对日作战而派出的出国作战部队。时值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叶,日本入侵越南,导致滇越线全面中断,滇缅公路成为国际对华援助物资的唯一运输通道。战争初期英国对形势估计错误,导致在缅甸节节败退,当时的中国政府为保证物资运输畅通,派遣彼时国内装各最精良的第二百师赴缅甸作战¨远征军在缅印战区作战达三年零三个月,战况惨烈,伤亡近二十万人,用鲜血和生命留下抗战史上极为悲壮的一笔。

时经纬做专题时还亲赴腾冲,拜祭国内现存最大的抗战烈士陵园"国疡墓园",现在提起来仍有些枪然,只是又奇怪陆茗眉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陆茗眉笑声低弱,竟透出一股凄楚之意,"那你一定也知道,解放后有一批败退的国民党军队,从云南越过边境,最终在金三角扎根的事吧?" "嗯哼。"时经纬也喝了点酒,脑子却还清醒着。他忽然想起来,明爱华最出名的一本纪实小说《潜伏金三角》,讲的正是这一段历史。

约十五六年前,金三角的一文军事武装势力花高价从云南请中文教师回金三角的学校,明爱华趁此机会伪造履历,潜入金三角达两年之久,回国后根据那段经历和亲身访问的资料,写成纪实小说《潜伏金三角》。传闻她中途曾被当做奸细囚禁过,后来又不知何故被放归。

当时这本书在国际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外人能深入金三角如此之久,又能将金三角当地居民的真实生活全面客观地向外界展示。后来缅甸政府军再次向金三角发动攻击,该武装势力被迫投降,据说明爱华还曾参与斡旋。也是这样的经历,一举奠定明爱华在报社内不可撼动的地位。时经纬想陆茗眉对自己母亲的这点了解应该还是有的,便没有插嘴,静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故事的主角,不止一个人,"陆茗眉声若游丝,仿佛一触即新,"第一个,是参加过远征军的国民党军官,他两次进入缅甸,第一次是打日本人,第二次……是败逃。一九四九年,几干残兵拖家带口越过国境,在瘴气丛生野兽成群的原始森林里落脚。金三角当时还很原始,有大大小小的土司,土司们打不过有现代武器的军队,就上授缅甸政府,这样打来打去,双方损失惨重,最后又谈和。当地土司不想再打下去,又害怕现代武器,就想出了联姻的办法—— 跟我们原来和亲似的。这个军官,就是当时选出来和土司女儿联姻的人,他不愿意,因为他有未婚妻在江西。原以为打完仗就可以回家结婚,没想到这一仗打下来……他一辈子也没有再回到故乡。" "那他娶了土司的女儿没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给当地土司吃颗定心丸,要让兄弟们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他只好娶土司的女儿,后来还生了个儿子。他的未婚妻在国内等不到他的消息,以为他死了……几午后也另外嫁人,生了个女儿。" "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再见过面吗?" "没有。"时经纬其实见多这样的故事,怔然良久后叹道,"不见也好,好在彼此都有新生活。"他想起解放战争后失利的国民党军队赴台时,不少人就遗留下妻子儿女在大陆,后来发现返乡无望,又在台湾娶妻生子。再后来两岸开放探亲,很多人才发现大陆的老婆还含辛茹苦地带着孩于等自己回来。

这种状况和陆茗眉所讲的故事,哪一种更悲凉?

"这名军官未婚妻的女儿,后来成为一名很有名的记者,很用功……用现在的话说,是很搏,搏得可以不要命、不要家庭、不要丈夫女儿。九十年代初,金三角的毒品交易猖撅,周边各国都派出缉毒部队。这位记者骂信富贵险中求,孤身探入金三角,潜伏两竿,被当地人识破,关押起来。"时经纬唇边原本就浅淡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他袖子上有些湿润,连同浑身都僵硬起来,却不得不维持这样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用陆茗眉再说,他已知道那记者是谁。

"也许这就叫某某中自有天意吧,那个地区的将军,见到一个……见到一个和自己父亲临死前还摄在手里的怀表里的照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他们之间后来发生过什么事情,除了女记者本人,再没有别人知道。她活着回来了,写出一本关于金三角的书,没多久,缅甸政府军攻入金三角,那位将军战败投降,被缅旬政府软禁。"很多事情是不用细说的,时经纬了解过颇多关于金三角的贷料,那地方交通闭塞,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当地人拒绝周边国家政府的统治,自称是掸邦人,大大小小的武装势力不少,几十年来一直让临近的缅甸、泰国等政府头痛不已。尤其是缅甸,曾多

次诱捕这些武装力量的首领,也就是当地人俗称的将军,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因为交通不便,许多在国际上大名鼎鼎的毒枭,迄今为止人们连他们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陆茗眉口中的将军,当是那位军官和土司女儿联姻后生的儿子吧?

那么容易被缅甸政府软禁,除了被人告密泄露行踪,想必也没有其他的理由可解释。

时经纬不置一词,明爱华是领他入行提携他上进的恩师,为尊者讳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也许是良心发现吧,"陆茗眉的笑声很无所谓的样子,"女记者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把将军的儿子接回中国。那孩子原本是很单纯的人,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合格的军人,将来保卫掸邦,可他只喜欢画画,画掸邦的铁皮屋、婴粟地、媚公河。他被带回中国,那位记者出钱供他读书,还想帮他改名换姓,他不肯,死也不肯。后来女记者还送他出国学画……但她不敢让外人知道她和这个孩子的关系,所以扮演了很多年的长腿叔叔。"时经纬想起某次和程松坡闲谈,问及他在意大利旅居多年,是否己更换国籍时,程松坡神色萧索,"我是无国无家的人。"彼时时经纬以为这是艺术家随时随地突发的感伤,现在才彻底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金三角地区的许多人,是没有国籍,或不承认自己国籍的。那里许多人只承认自己是汉人,即便加入周边国家的国籍,也依然想尽办法让子女学习汉语,虽然他们看起来,永无回归故土的希望。

毫无疑问的,程松坡是那位将军的儿子,陆茗眉是女记者的女儿。

纠缠六十年,经历三代人,军官和他未婚妻的后代,依然走到一起。

仿佛某某间自有天意注定。

时经纬在不期然之间,咒恨这种不可扭转、无法抵抗的宿命,程松坡是萤声国际的青年画家,也是无家无国的流浪者,那陆茗眉呢?

陆茗眉是程松坡的港湾。

她自己也许不知道吧,时经纬想,但他心里却明了这一切。

在此之前时经纬一直将程松坡视作一个谜一样的存在,而此刻,此刻,时经纬只感到无边的悲凉。

陆茗眉就近在烟尺,隐约间还有淡淡的酒气扑上来,袅袅娜娜,勾魂摄魄。时经纬屏住吸气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才用极镇定的口气问:"完了?"陆茗眉还扯着他的袖子,从床上拄起上半身来,定定盯住他,"你说作为背叛者的人,这么多年,她就没有良心不安的时候吗?"不等时经纬接话,她又自顾自地翻过身,和时经纬并肩坐到床头,喃喃自语:"她到学校里看我,。突然老师和同学就都对我好起来了。老师还要我写作文,写《我的妈妈》,也有同学笑我,说陆茗眉你妈妈是大记者大作家呀,那你作文怎么写得这么烂?她忘记我很多年,突然又来关心我,我高兴得不得了,怎么知道是假的……她关心我,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她做的那些……"时经纬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陆茗眉猛地转过头,嘲笑道:"时经纬,你这个安慰太假了。"时经纬笑笑,苍白无力,"至少你父母都健在,比起那些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你很幸福了。"

"嘁,"陆茗眉哇笑一声,"太遥远了,索马里还有难民呢,又关我什么事?" "如果你身边就有一个呢?"陆茗眉伸过头,凑到时经纬眼前,他心中猛然一动,几乎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幸而他克制住,淡淡问道:"如果你身边就有一个呢?" "你?" "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嗯?"陆茗眉半天没回过神,张大嘴瞪着时经纬,时经纬面色自如,好像在讲什么采访时遇到的平常琐事,"我妈生我的时候很凶险,医生问保大人还是保小孩,"陆茗眉仍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有什么关系,时经纬又轻笑道,"我妈拉着我爸,要我爸签字保小孩。我爸当她的面答应了,出门就跟医生说保大人 结果孩子死了,大人也半死不活。" "那……你不是没死吗?" "我是买来的。" "啊?" "你没看过电视么,什么拐卖妇女儿童的,女孩比较便宜,可惜我妈产前做过B超,知道是儿子。我爸趁着她产后虚弱,敷衍住她,然后花了两万块,从人贩子手上买下我。"陆茗眉张张嘴,脑袋里搅得像团浆糊,思维一时未跟上来,很久后才想起来问:"那你妈妈后来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我的血型和爸妈的没有什么出入,很幸运,所以电视里那种孩子出事验血发现不是亲生的狗血桥段没有出现过。"

陆茗眉挠挠头,她印象里时经纬的父亲,是个微有浮夸的生意人,带着一个胸大无脑的小蜜 看起来就像二十年后的时经纬,绝料不到他会为妻子做出这种事来。

"那,你爸妈后来不是……" "我妈是怀着我继父的孩子嫁给我爸的,我继父当时被派去西昌研究保密的航天项目,突然人间蒸发。我妈和我爸是很多年的朋友,那个年代要生下孩子,只能结婚。后来我继父回来了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觉得很对不起我爸,况且我爸和我感情也不错,她又要和我继父去西昌,就把我留给我爸了。"陆茗眉张口结舌,时经纬又笑,"像不像拍电视剧?" "那,好复杂,"陆茗眉辨着指头算,"也就是说,你妈和你继父现在都以为你是他们亲生的,只有你爸知道其实你不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怎样假话怎样?" "假话就是,当着我爸的面说的:生娘不及养娘大,亲生父母算个鸟,他们姓甚名谁我都不知道,又没花一分钱养我!" "那真话呢?" "真话是……"时经纬皱皱眉,很认真地想想,又认真回答,"不想。" "嗯?"陆茗眉本以为听到的会是诸般思念无法寄托之类的回答,至少也会在夜探人静时默默地看月亮,幽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种种,未料时经纬是这般回答。

他耸耸肩又说:"你让我想谁呢?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

谁,电视里不经常有什么打拐行动吗?拯救拐卖到贫困山区的少女,还有寻找被拐的儿子女儿之类的。很多父母倾家荡产,穷毕生之积蓄,靠小时候孩子的一块胎记、一颗大痔,找遍大江南北……我记得很清楚,高考那一年,电视里就播过一次全程的打拐行动。"他长舒一口气,不无惆怅地说,"我当时也想,这些焦急、绝望又隐藏着一点点期盼的眼神里,会不会……有一双是为了搜寻我?我就追着整次行动看直播连载,没几天……爸爸发现我看这个节目,很紧张,所以后来我就不看了。"他又朝陆茗眉安慰性地笑笑,陆茗眉喉中咕唯一声,却着实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说你总会找到你亲生父母的?未免太不切实际;说你现在也很幸福,父母都很关心体贴你?未免太矫情。想了很久后她只能可怜巴巴又难为情地说:"这么想想。

我比你还是幸福多了。"她伸出双臂,安慰性地抱抱时经纬,"谢谢。" "把你的快乐构筑在我的痛苦之上,心情不错吧?"陆茗眉再看时经纬的眼神便很同情,时经纬心底好笑 陆茗眉就是这种人,平时说话冲得要死,真碰上什么事又容易同情心泛滥。她哼哼卿卿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其实……我看你爸对你也挺好的,做人么……总会有点遗憾的,别太放在心上了。" "是啊,知足常乐嘛。"陆茗眉仍是满怀同情的眼神,好半天后又小心翼翼地间:"你真的……" "没什么,"时经纬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习惯了。"陆茗眉环抱双膝坐在床上,歪头打量时经纬的神色,两人这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夜,居然天色已微微亮。陆茗眉很过意不去,讪讪笑道:"今天实在太不好意思……"时经纬抬抬胳膊伸伸腿,保持同样的姿势坐上一夜,实在很痛苦。他舒展舒展筋骨,陆茗眉挪到床边穿上拖鞋,又找了套各用洗具给时经纬。女人洗漱向来麻烦过男人许多,等陆茗眉洗漱完毕出来时,才发现客厅餐桌上己摆着烤好的吐司,加可可粉的麦片,且是双人份的。时经纬面色坦然,坐在餐桌一侧安闲地喝牛奶。

不晓得为什么,这样的情景,居然很熟悉。在哪里出现过?

陆茗眉想不出来,也许是梦里吧。很多次,在梦里,她和程松坡,在这样暖洋洋的日光里,享用这安稳现世、静好岁月。

而那个位置上,现在坐着时经纬。

他很自然地朝她笑笑,"我看你麦片、牛奶、可可粉、吐司和黄油都是最近日期而且拆封不久的,猜你应该是吃这些当早餐,不介意吧?"其实陆茗眉是十分介意别人入侵她的生活的。这套一居的房子是明爱华付的首付,即便如此,明爱华要过来,也要事先请示。然而鬼使神差的,她竟末觉出有什么不妥,撇头看连洗碗池里留了几天的碗也被时经纬洗好,不禁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你连碗都洗了?"时经纬笑笑,把盛着吐司的小碟推到她跟前,"趁热吃。"陆茗眉忽而发觉,相比起自己,时经纬似乎更懂得什么叫生活。见她呆呆的,时经纬又笑,"热麦片的时候调七档就够了,九档会溢出来。咖啡呢,你可以试试买点肉桂粉回来,感觉上会香醇很多。还有,你胃寒,所以不该喝龙井,碧螺春也不行,可以试试普洱或者乌龙茶。" "我也不常喝茶,同事去杭州旅游回来送的,我随便喝

喝。"陆茗眉汕汕坐下,颇懊恼时经纬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挑出她的错来,"我爸妈都没你管得这么宽。"这句话说出来又颇伤感,自己父母岂止是管得不宽,压根儿是就没管过!

她颇不甘心地间:"时经纬,就没什么事情曾经打垮过你吗?"时经纬微皱起眉,静静地吃完早餐,然后才答道:"有。" "什么?"时经纬微扬起头,目光落在陆茗眉身上,平静地答道:"命运。""陆茗眉恃然,因为她记得时经纬是从来不信命的。

所谓命运,不过是你犯了错,造成既定结局,因为时光不能倒流,结局无可更改,所以编造出命运这样的理由,聊以自慰。

命运是懦弱者的借口,这是时经纬的一贯想法。

时经纬只相信,事在人为。

但如果不是命运,他用什么来解释在陆茗眉和程松坡之间发生的一切?

因整夜未睡,时经纬便把车留在小区内,另外打车送陆茗眉去上班。的士在银行门口先停,陆茗眉下了车,忽听身后时经纬轻声唤她:"阿茶。"陆茗眉心猛的一缩,阿茶,阿茶。

或许因为熬夜,时经纬的声音显得颓靡委顿,"对自己好一点。"等她回过身时,时经纬早已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