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本来有一身按摩手艺,却忘了定时给我妈翻身,给她放松肌肉?”
触手告诉温寻的只是几个片面的词语,但温寻不傻,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就能猜出前因后果。
从一开始他的直觉就是对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这样不负责任。
这样心狠。
用玩忽职守的心,堂而皇之地对待一个昏迷在床的病人。
牛月珍感受到了一种逼视。
来自面前的盲人。
她一时间竟不敢和温寻对视。
可当她试图将目光从温寻身上移开时,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此时此刻和温寻对视似乎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因为她感觉——
盯着她的不止是温寻。
对她的注视来自四面八方。
来自她的身后身旁,来自这间房子的墙壁上,来自头顶的天花板和她贴着的地板里。
“温、温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我就有那么一两次!真的,您相信我,我平日里都有好好照顾您母亲的!”
牛月珍扑到了温寻脚边,急急说道。
“我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民,我、我看到那些高档货,我好奇,我眼皮子浅,我就没忍住!”
“我我我没自己吃的!我就是拿了几颗回家给我小孙子吃!我小孙孙才几岁,他爸妈不怎么管,有时候饿得皮包骨头的,我不忍心,就想着给他补一补!”
“温先生,您这么善良,您会原谅我的吧?”
“还、还有翻身,我真的是有定期给温大姐翻身的!您不知道,昏迷的人身体可沉了,每次我都要出一身的汗!真的,我真的有翻的!要不然没几天人就要长褥疮,我咋能骗您啊!”
“温先生,我知道我错了,我是没有做到位。这样,这样行不!我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您把我辞了,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不行?”
“您行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在等着我养,您别投诉我,好不好?”
牛月珍的解释听上去无比恳切,声音带着啜泣。
仿佛一个犯了点小错的老实人在恳求原谅。
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到她的话,也许还会觉得逼问她的人太过不近人情。
她以为温寻会因此原谅她。
她惯会在雇主面前表现,对这一套也已经驾轻就熟。
但温寻令她失望了。
温寻并不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说话。
温寻不接受道德绑架。
“牛阿姨,牛护工。”
温寻坐直了身体,目光仍旧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我们家,是付了不菲的价钱请你来的。”
他面上的温和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嘲意的冷肃神情。
“我母亲昏迷在床,我们需要人精心照顾,才会花钱找到你。你用一句‘没做到位’就打发了?先不论你偷吃偷拿这些行为有多恶劣,如果我母亲因为你的‘没做到位’而受伤,而病情恶化,或者出现更严重的情况,你还敢跟我说这些吗?!”
温寻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发现牛月珍的行径,如果任由这个护工继续照顾自己母亲,可能会发生什么情形。
是不是哪天,病床前的监视仪就会拉成一条直线?
是不是哪天,他就要再次踏上去殡仪馆的路了?
“牛阿姨,你在草菅人命。”
温寻猛地将脸凑到牛月珍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不可能会原谅你。”
温寻的气势太足了,那黑洞洞地眼睛直视着牛月珍,令她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深渊。
牛月珍颤抖着唇,身体悄悄朝着后面退去。
意识到自己卖的惨温寻一点没有买单,她也不敢再卖下去。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大不了……大不了她辞职了就是!
“你、你不原谅也不能随便掳人啊!”
牛月珍刚才已经偷偷用余光打量过了,这里就是一处民宅,而她面前只有温寻一个瞎子。
她想,刚才掳她来这里的人肯定是温寻雇的人,把她拐来这里就任务完成走了,现在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牛月珍也不藏着真面目了,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这是不是叫、叫非法监禁?我也有权利告你的!如果你不投诉我,我也不告你,我们两清……”
说着说着,牛月珍将刚才自己身体的恐惧直觉抛在了脑后。
她此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温寻,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恶意忍不住宣泄了出来。
“你们这些有钱人,根本就不懂我们穷人的苦!”
“不就是吃了点保健品吗!那本来就是保健的,吃不死人,不吃也死不了人!”
“我就少给她翻了几次身体,又不是没翻!你知不知道,那个医院里有些送来养老的老头老婆子,屁股烂了个洞都没人管?!”
“别的护工都夸我尽心尽力,你们总还是不满意!”
“行,我也不伺候了!”
牛月珍越说越有底气。
反正她累了这么些年,钱也够和老伴养老了,不干就不干!
她挺直了腰背,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母鸡。沙发上青年的“注视”对她再没有效力,她转过身,打算开门离开。
牛月珍在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这人把她拐来了什么地方,看起来还蛮高档的,肯定又是什么有钱小区。
要是温寻还想拦她找她麻烦,大不了她就豁出去,在门口撒泼打滚。
看谁挂不住脸!
“站住。”
房间里响起了温寻淡淡的声音。
与此同时,牛月珍耳朵里还捕捉到了一股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动静,并不是从某一个点发出来的,而是三百六十度的,在她的身边响起。
牛月珍再度感觉后背升起了毛骨悚然的凉意。
“牛阿姨,既然我有本事把你带过来……”笃笃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慢条斯理的。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那么容易放你走呢?”
牛月珍身体僵住,努力咬住打颤的牙齿。
“你、你想怎么样!?你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她色厉内荏。
“违法的前提是,有人看见了违法的事。”
青年说着温和的话,内容却令牛月珍毛骨悚然,“但是你确定,有谁看到你被带过来了吗?”
温寻喟叹了一声。
“有个家伙擅作主张把你弄过来,我也只能来收拾烂摊子了。”
他歪歪头,“不如你先暂时留下来,把你的不满发泄完?”
说着,温寻对牛月珍露出一抹看在她眼中可谓是充满威吓的笑,“顺便也把你在这份工作里,给我母亲带来的伤害,一一说明白?”
“不……不……”
牛月珍摇着头,试图朝门边扑去。
但她不过是刚抬起脚,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砸摔向地。
那股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近了,连带着有一种模糊又混杂着死亡气息的低语游荡在耳边,让牛月珍浑身毛孔都渗透出恐惧。
被逼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温寻站在她的身后,但牛月珍感觉到的视线,却来自身边。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僵着脖子,咔哒哒,慢慢扭向其中一道凝视。
只一瞬,她的目光就直了。
而后,她半张的嘴发出急不可查的“啊啊”声,那是恐惧到极致的颤抖声线。她的瞳孔一点点地在惊惶与癫狂中放大,扩散,最终凝固成崩溃的凸度。
轰隆——
天空中劈下一道雷,像刀斧一般劈开雨幕,轰鸣作响。
牛月珍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在她眼皮合拢的一刹那,天光照进了她的瞳孔中。
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无数诡谲的倒影。
作者有话说:
触手日记39
~高(bang)效(jia)找(shen)证(fan)据(ren),还得看我!
~贴贴寻寻!
~寻寻还是爱我的!
~寻寻凶起来~也好好看!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