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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看穿你的心 钟昱 17154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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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受苦进行时1

开封府在外院的位置给白毓划了一块地方,让她可以用来上课,也方便前来上课的仵作和捕头们进出。自然,他们进出开封府的时候还是要经过搜身的,随意进出是不可能的。

周叔为了白毓的这课,可是煞费苦心。不仅拿了玉石雕刻了一男一女两幅骨头,还想办法让底下的工匠做了白毓曾经提到过的黑板和粉笔。将板子涂黑倒是好操作,就是这粉笔不太好找材料,当然最好还是做好了。

白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的眼睛,“周叔,这都是你让人准备的?”

“自然。”周叔笑着点头,“主家既然要给他们上课,总得有些趁手的工具。”

“周叔,你太厉害了!”白毓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周叔就将东西都给准备好了。他简直就是她在这个时代里的蓝胖子啊!

周叔谦虚地笑笑,“我不过是督促着他们,做事的还是底下的工匠。”

“得给那些个工匠奖金。”白毓试着用了一下,很顺滑也很顺手。虽然肯定跟现代的有些不同,但已经很好了。

周叔说道:“那是自然,一人一块金饼,他们高兴着呢。若是主家不介意的话,这黑板粉笔还能拿出来做生意。那些小一点的私塾定然是愿意买的,大的书院也未必不会动心。”

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若不是这些是白毓的主意,他早就拿出来卖了。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全权托付于周叔了。”白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着周叔说道,“爹爹相信周叔,我也如此。”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比较起自己,白毓还是更相信白老爷的眼光。再者说了,在她还是个小傻子的时候,周叔就已经可以拿走整个白家的东西了,但是他没有。

如今她愿意相信他不会,也相信周叔不会变。如果有如果,那么就到那一天再说吧。

周叔听到白毓这么说,笑得乐开了花,“主家和郎君一样,都是有魄力的。”

“那是。”白毓笑着点头。

“不过近日没怎么花钱啊。”周叔叹了一声,“库房里的钱不能不花,不然放着落灰。”

白毓:“……”

老实说,被人催着花钱真的是来了这个世界才有的经验。她已经很努力地花钱了,可是花钱的速度赶不上挣钱的速度,她也不想的啊。“要不,给开封府的人加餐?近来大家都辛苦了。”

为了太学的案子跑上跑下的,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整个开封府,除了杂役,就属她最闲了。

周叔无奈地叹了一声,“也好,我让人拉几头羊来。”

宋人偏好吃羊,许多厨子也很会做羊肉,开封府的厨娘就是如此。白毓想到厨娘做的那一手好羊汤,自己都有些馋了,“多拉几头羊,多吃点。”

“好,听你的。”周叔看着白毓就像在看自家调皮的小女郎一样,满眼的慈爱。

白毓转向“教室”,看着架起来的两具骷髅,还有备好的黑板粉笔,以及自己抽空写好的“教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明日就可以开始开课了。”

周叔说道:“公孙先生说了,已经让人通知了那些仵作和捕头,明日主家等着就是了。”

“好。”白毓双手叉腰,那种为人师表的感觉上来了。哎嘿嘿,以前都是她给别人当学生,现在是别人来当她的学生,有点小开心哈哈哈。

现在的白毓是挺开心的,不过等到后来,有些人怎么教都教不会,就跟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的时候,她就终于懂得以前她的老师说的那句话了。【你们真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不过现在,她还是体会不到的。

白毓让人拉来的那些羊,叫开封府上下都吃了个满嘴流油,肚子满足了,心也满足了。有些开封府的衙役还很促狭,特意挤出了一点空暇时间,去隔壁的御史台转了好几圈,硬是让御史台的人都知道他们近来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

那羊是一头一头地杀来吃,鱼也是一尾一尾地烧来吃,甚至瓜果鲜蔬都给吃着。家中要是有小孩子的,还能按照人头领了甜果子回去哄孩子呢。啧啧啧,还是得多多感谢他们开封府的财神奶奶,不然他们哪里有这好处啊。

不过也有让他们苦恼的地方,那就是吃得这般好,感觉办案都不敢慢下来了。不然他们若是胖了,那将来如何追得上犯案之人呢。哎呀哎呀,好生苦恼呢。

御史台一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些得意的嘴脸都给撕了。但那是私底下,谁不羡慕开封府呢。不仅是小官吏,就算是大官,那也羡慕羊肉鱼肉吃着,瓜果鲜蔬吃着,还能有甜果子拿着啊。

可恶,他们御史台怎么就没有财神奶奶!可恶,怎么开封府的人只在他们面前炫耀!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让其他衙门的人也知道。受苦这种事情,不能只有我们来!

这样想着,御史台就将此事传了出去。于是,众口相传,在汴京当官的人,几乎都知道这开封府有个财神奶奶了。

与此同时,牢房之中的赵学海四人正在受苦。他们被特别关照了,牢房都是最特别的。他们的牢房在开封府牢房的最深处,没有窗口,不见天日不说,甚至连烛火都不怎么看得见。

一旦狱卒吹灭了烛火,他们就见不到半点光了。而且四个人的牢房是分开的,十分之小,就够他们半屈着身子躺下,转个身都做不到。这里又很潮湿,时不时好像还有什么小东西爬过去。

这牢房就算是对那些“几进宫”的犯人来说都是难受的,更不要说赵学海四人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牢房于他们而言,难受到还不如杀了他们。

一开始赵学海和张合几人还在叫骂,骂包拯,骂展昭,骂白毓,骂林清,还骂抛弃他们的家族。后来他们见叫骂没有用,又一日只有一次饭食和清水,气得肝火上升,就开始互相对骂。

他们互相之间都认为是对方连累了自己,尤其是张合,认为若不是这三个蠢货拖累,他是一定不会暴露的。而赵学海、马成问和李章却认为都是张合害了他们,若不是他的怂恿,他们才不会做下这等事情。

若不是他们被分开在不同的牢房,只怕相互之间已经打起来了。当然了,到后来他们没有力气叫骂了,更别说是打人了,因为一日一次的饭食和清水根本就不够。

再后来,王朝前来告知他们,关于他们得了花.柳病的事情。“你们若是在外头,锦衣玉食的,甚至还能请了御医来诊脉,定然是能好生得到照顾,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不过现在……呵呵。”

留下意味深长的呵呵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牢房,留下四个人在牢房里发疯叫骂。不过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力气了,叫骂都像是在哼哼。

同样也被关在牢房的曾圭,他的待遇却是好了不少。他的牢房不仅大到能够转两圈,还有一个小窗户。虽然只有巴掌大,也能够看到外面的日头了。而且这个牢房挺干燥的,也不潮湿。

虽然饭食比不上太学的饭食来得好,但也是一日三餐给着,清水也是,都是新鲜干净的。不像隔壁,可能偶尔还会馊了。

曾圭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靠着墙坐下,然后听着隔壁牢房的那四个人发疯,想着他们的惨状,无声地笑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还不用砍头不用流放,林清父子的坟茔已经修好了,就在他的父母的坟茔旁边。

他的心里想着,白女官当真是心善,不仅修了林清父子的坟茔,还给他父母的坟茔修缮了一番。光是想到这些,他就开心,就高兴,连喝水都很高兴,哪里是隔壁的人能比的。

当一个人的待遇比自己的仇人好上许多的时候,当一个人亲眼看着仇人受苦的时候,那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开心。反正曾圭每天都乐呵呵的,看着完全不像是在坐牢。

甚至若不是他放火烧了太学学舍,他连坐牢都不用。但曾圭一点都不在意,他要是不坐牢,哪里能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那四个人受苦倒霉呢。哈哈哈,等到他们法场行刑时,他还能够亲眼看着,那种感觉更是犹如在夏日里吃了一份酥山一般开心呢。

话说回来,他活了这么久,就吃过一次酥山呢。待到他赚够了银钱还给白女官,得去樊楼买一份来吃吃,好叫爹娘和夫子林清他们知道,他过得很好。

嗯,他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曾圭背靠着墙壁,目光看向那个透着光的小窗户,眼角含泪,眼底却带着希望。

人呐,最怕的是没有活下去的希望,那么再是强健的人也会在短时间内萎靡直至逝去。但若是有了那一线希望,就能够顽强得活下去。人总是既脆弱又顽强,古来至今,皆是如此。

皇帝震怒于有人在太学如此行事,他命令此事必须严惩不贷,赵学海四人必须以重罪论处,行刑更不必等秋后。若有请求者,同罪论处。

于是,不过六七日,开封府公开审问赵学海等四人。

这一日,赵学海他们被狱卒拉了出来,扒了个精光,再用冷水泼了个干净,又给他们套上了干净的但是不怎么合身的囚服。

“尔等胆敢如此对待皇亲,待我出去了之后,必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赵学海咬牙切齿道。

第42章受苦进行时2

赵学海一直都认为自己不会有事的,是一定能够从当前的困局之中离开的。他可是赵氏宗亲,怎么可能会有事呢?他现在之所以还在受苦,不过是因为包拯太过于刚正,他爹和官家不好不给他面子罢了。

待到这段时间过去以后,他一定会被放出去,重新过回以前的日子的。赵学海一直这么认为,坚定不移的。所以被狱卒如此对待以后,他依旧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开口就是威胁他们。

而张合等三人虽然也是满面厌恶,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开口。因为他们的心里清楚,他们若是敢说些什么的话,如今这样的日子都难以保住。不过是换了身囚衣而已,没有什么好说的。

“出去?”那个青年狱卒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我就等着你将来给我好看了。”说着,他将一个镣铐锁在了赵学海的双手双脚上,“但是如今,是我给你好看,而不是你给我好看。”

狱卒还对着赵学海狂笑了好几声,在他想要反抗的时候,当即给了他的肚子一拳。“赵郎君,还请安分些,不要给我惹麻烦。”

赵学海整个人弯着腰,一脸痛苦。

张合等三个人见状,当即就觉得不妙,便都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情。他们怎么就忘记了呢,现在可不是他们逞凶斗狠的时候,就算是想要报复,也等他们离开了这开封府再说。

其实张合他们三个人也不认为自己会走不出这开封府,毕竟他们不过是不小心害了人而已。人又不是他们亲手杀的,他们可还没有到要被砍头的程度。就算是要被砍头,只要他们的父亲出钱为他们赎罪,也会没事的。

待到风波过去以后,他们还是能够过回好日子了。只是可惜,这次栽了,父亲还说要将他逐出家族,往后的日子大概没有原来的日子好了。

不过他们觉着自己也不挑,毕竟开封府牢房的日子更为痛苦难捱。这段坐牢的日子让他们痛苦不已,只要能够离开眼前的境地,他们认为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你疯了。”另一个年长些的狱卒伸手拉了拉青年狱卒的衣角,“他们可是得了脏病的,你还拿手去碰他们,万一被传了怎么办?”

青年狱卒的脸色先是一僵,而后上下地打量了一下赵学海,松了口气,“公孙先生说过了,只要他没有受伤,我们也没有受伤,那就不会传染。”

至于另外的传染方法,公孙策没有说。但即便没有说,众人又如何不知道呢?只要是对花.柳.病有些了解的,也知道另外的传染方法肯定跟那种事情有关,要不怎么叫做脏病呢?

“还是小心些为好。”年长些的狱卒摇了摇头,同时上手给张合他们戴手铐脚镣,“他们四个人是死到临头了,但是我们的好日子可是才刚开始,莫要把自己赔进去了。大娘子身旁的阿然娘子说了,待他们判刑之后,再给咱们杀几头羊呢,你可别没有这个口福。”

他活得年岁更多些,为人自然也更稳重些。这牢房之中的人来来去去,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倒也是。”青年狱卒听着很是有道理,帮着年长的狱卒给他们戴手铐脚镣,“待今日包大人升堂审问之后,他们可就要被定下来了。”

什么被定下来了,自然是他们的刑罚。

“不可能!”赵学海虽然狂妄了些,又冲动了些,但到底不是傻子,他从两个狱卒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妙,“我可是赵氏宗亲,不可能的!”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赵氏宗亲?官家不想保下来的赵氏宗亲叫做什么赵氏宗亲,之前他们开封府的铡刀也不是没有铡过赵家的血脉,这个赵学海难道是真的不知道?

罢了罢了,升堂在即,他们可不想出乱子,还是莫要说话了。这样想着,两个狱卒不说话了,将四个人收拾好了,押着他们出了牢房。

牢房外,是带着人等候他们的展昭。他一身红色官袍,手中持剑,横眉冷对,一身肃杀。

经过重重手续,大佬的狱卒们将赵学海四个人转交给了展昭。而他则是带着人,朝着公堂走去。

“来人啊,将赵学海、张合、马成问和李章四个犯人压上堂来!”一声惊堂木之后,公堂上传来了包拯的声音。

“是。”展昭将赵学海四个人带到了公堂上,给了他们的膝盖弯一脚,让他们跪在了地上,“展昭将人带到!”

赵学海四个人跪在地上,想要起身,却被公堂上的衙役们用水火棍给按住了。这囚衣虽然是洗过的干净的,但却不是新的,是以有些薄了。两根水火棍压在他们的身上,不仅令他们起不来身,还带着痛意。

不过令他们奇怪的事,身上好像还泛起了一股瘙痒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之前的几天也有,只是很轻,不像今天这般。他们想要伸手去抓,却被衙役们认为是想要反抗,于是压着水火棍的力气就更重了。

“放开我!”赵学海四个人已经不是跪在地上了,而是几乎趴在了地上。

不过,并没有人在乎他们此时的感受。

公堂之外,是听闻消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就是那四个在太学之中胡来的学子?”

“还什么学子啊,他们哪里配得上学子这二字。多少人想要去太学不得,他们倒是好,在太学之中胡来。”

“这算什么,你们知道的可没有我多。我可是知道,这四个人害死了不少人呢。”

“我也听说了,这四个人真的是该死。”

“放心吧,都到了包大人的公堂上了,怎么可能还会活着离开呢。你看他们可是被水火棍压在地上的,以往这待遇也就只有必死之人才有了。”

“这话倒是有理。还得是包大人,如果是其他官,说不定就给放了。”这人压低了声音,“我可是知道,这四个人里面有一个跟……一个姓。”他的手往上指了指。

“这算什么,咱们包大人的铡刀也不是没有染过姓……的血。”

“这倒是。”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当堂被问斩。要是会,我可得让我儿子闭上眼。”

“你怎么还把自己儿子带来了。”

“叫他好生看看,要是做了坏事,是会被包大人的铡刀给铡成两截的。”

“你可真行,真会教孩子。”

“那可不。”

百姓们说话的声音传入赵学海他们的耳朵里,终于让他们的脑子清醒了许多。该不会他们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吧?难道他们的家中真的不管他们了吗?不可能吧?

“咚!”白毓手中的粉笔断了一截,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低头一看,而后有些无奈。

很好,不管是现代还是这里,这粉笔都逃不了断一截断一截的。这样想着,白毓弯腰将粉笔拾起来。“好,这是今日要说的内容,人的骨骼。”她将粉笔放在了一旁,人也站在了一旁,“人体骨骼共有206块骨,主要由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3个大部分组成……”

一旁的阿然十分有眼色地将两具骨骼推了过来,而后退到了一边去。周叔办事十分周全,这两具骨骼是在两个十字交叠的架子上挂着,让坐在下面的人可以看得清楚。

“这两具骨骼是我命人按照成年男女的骨骼来打造的,”白毓拉过了其中一具骨骼,“这是颅骨……”

底下的人看到两具由玉石打造而成的骨骼,当即瞪圆了双眼。他们来之前也都是听说过开封府的财神奶奶的名声的,只是没想到这位财神奶奶这般有实力啊!

不过到底都是有经验的仵作和捕头,也就是惊讶了一瞬,就开始认真听讲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们可不能浪费了。

有些识字的人奋笔疾书地记下来,不识字的人就只能皱着眉,试图用脑子记下来了。

白毓见状,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我这边有原本用来打造骨骼的两幅图,等到讲课结束,你们可以画下来带回去的。”至于她画的两幅图,当然是留下来用教具了。“好了,我们继续回到这骨骼上。依靠白骨是可以分辨男女,要如何分辨呢?一般来说,最首要的是依照盆骨,这个盆骨……”

周叔站在教室外面,看着白毓在那么多仵作捕头的面前侃侃而谈,一脸的慈爱和骄傲。不愧是大郎君和夫人的孩子,多么聪慧啊。哎呀,等下他得给他们烧香去,再说说这孩子的厉害。

那么多人都听着她讲课呢,这不就是夫子吗?原本在周叔的眼中,白毓就是顶顶好的孩子。按照白毓的话来说,那就是给她套上了一百层滤镜,现在的话,大概是套了两百层了吧。

天上的日头偏移了一段距离,公堂之上的审问已经结束了,而白毓这边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好了,今天暂且就讲到这里。同学们回去之后要复习,明天早上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白毓的脸上露出了和自己当年的老师如出一辙的微笑,“我会检查同学们的背诵情况。”

“白大人。”有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捕头开口,“敢问如何检查呢?”

“我会将这两具骨骼重组,而后请你们上来指出哪里放错了。”白毓笑得十分可亲,“希望同学们一个都不要错了。”

哎呀,原来称呼同学们的感觉这么爽,哈哈哈。

第43章受苦进行时3

“先生,明日见。”

“先生,明日见。”

每一个同学在离开的时候都对着白毓恭恭敬敬的,没有半分的质疑。不管是对她的女子身份,还是对她所讲的内容。官家都封她为五品女官了,他们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还能质疑?

至于她所教授的内容,实在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很多人颇有豁然开朗之感。他们都不是初初入行的愣头青了,手上经过的案子,见过的犯人和尸首也不在少数。

很多的东西他们明白应当如此,但是为何如此,却是说不明白,也讲不明白。有的时候想要教给自己的徒弟,都只能是油壶肚子里的饺子,有数却倒不出来。

这半天的课让他们对一些知识成了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于他们而言可是大有好处。更别说这课根本不必他们出银钱,也没有要求他们什么,白女官甚至都没有要求他们喊一声师父就这么教给他们了,还自己掏腰包打造了两副骷髅作为教具。

如此尽心尽力的,他们如何能不尊敬她呢?再者,他们这些人都是小吏,在普通百姓的面前倒是有几分面子,但也不怎么受欢迎。尤其是仵作,被人绕着走都是常态,更别说被上官看得起了。

现如今包大人要求下面的衙门派了他们过来学子,待他们学了一身真本事回去之后,地位定然是和以往不一样了,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呢。哪怕升不上去,月奉能涨一点也是好的。

所以,他们对于白毓的尊敬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白毓倒是有些不习惯,看着他们弯腰行礼,差点想要还礼了。不过她还记得包大人说过的话,倒是一直撑着这个架子了,只是微笑点头。只是如此,她的学生们都在背后说她性子实在是好之类的话。

人走光了以后,白毓让阿然将两副骷髅收去她们的院子里——主要是怕吓到别人,自己走在最后。她刚一踏出门口,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展昭。

“展大人。”白毓小跑了过去,停在展昭的面前,“展大人是来等我的吗?”

“是。”展昭点头,“我来告诉你赵学海他们四人被行刑了。”

白毓惊讶道:“这么快?”

因为下面衙门派来学习的仵作和捕头们都是由那些衙门出银子住在汴京的,开封府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免得叫下面衙门的官员心中不满,于是这课只能早不能迟。

所以,哪怕白毓很想亲眼去看看包拯是怎么升堂审问赵学海他们的,却也还是只能遗憾放弃,专心地教书。本来她还想着这审问总不会太快,她说不定还能够赶得上看个尾巴。

没想到包拯他们太有速度了,她根本就赶不上。

展昭笑着说道:“证据确凿,不容他们抵赖,实在是要不了太多时间。”

“好吧好吧。”白毓遗憾地叹了口气,“他们被判处什么刑罚了?”相比之下,这一点比较重要了。

展昭回道:“三日之后,刑场腰斩。”

“腰斩和斩首有什么区别吗?”白毓不懂。

“腰斩……”展昭刚想说些什么,抬眼就对上了白毓那双水润的眼眸,她的眼底满是好奇,却也肉眼可见她是真的对这些刑罚没有什么概念。于是他到了嘴边的话都变了,“会比斩首更疼,比斩首残忍些。”

具体的,展昭没有说给白毓听。他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在美好之中长大的人,如此血腥的事情,她能少知道一些就好。

“那就好。”白毓没有追问得更仔细,“反正呢,只要赵学海他们不好,我就开心了。”

他们要是痛快地去死了,那么林清所受的苦算什么呢?林父又算什么呢?那些被他们所欺压的人的痛又算什么呢?白毓可从来都不觉得什么放下就是放过自己,放下的前提是自己的仇人得不好过,否则根本就放不下。

现在知道赵学海他们过得不好,她也就放心了。“那我三日之后也去刑场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展昭立刻阻止道:“不可。”

“啊?”白毓奇怪地看着展昭,“为何不可?”

因为被腰斩的犯人并不会马上就死去,他们一般会在地上爬着谩骂着,最后在哀嚎声和痛苦声中,因为流血过多而死。那样的场面太过于血腥了,她看了会做噩梦的。

以上这些话,展昭说不出口,他担心白毓听到了,哪怕只是一些话也会做噩梦。“你忘了,你还要授课呢。”

“对哦。”白毓失望地叹了一声。“还想着说看看那四个人是怎么受苦的呢,结果没时间。”

她对于自己还是太过于高估了,要是她真的看见了那个场面,不知道要失眠多少天呢。看过各种案发现场和看过各种各样的尸首,和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被行刑而死,是完全不一样的。

展昭突然轻笑了一声,“无瑕,你看得见我在想什么吗?”

“当然看不见了,你又没有……”白毓猛地顿住了,而后抬眼看向展昭,微微眯眼,“嚯,展大人,你太狡猾了。”

展昭笑了,“这不是狡猾。”

“就是就是。”白毓皱了皱鼻子,“趁着我在想别的事情的时候问话,不是狡猾是什么。”

“是……早有所感。”展昭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温和起来,“你在我们面前从不掩饰,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我不问,也不代表我不知道。”

在何大厨那个案子的时候,白毓还有所遮掩。此次的太学纵火案,她在他和包大人他们的面前却是毫不掩饰了,那满心的信任,真的太过于明显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不问,但是他们也是知道的。”

“既然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不问,怎么你就问了?”白毓双手叉腰看着展昭,颇有他不说实话她就不放过他的意思。

展昭弯腰,笑看着白毓,说道:“因为想让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因为不想你被隐瞒其中,如此而已。”

有点太近了。白毓的脑子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只是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展昭的眼神,下意识解释道:“额,我好像之前站得太久了,有些站不住了。”

奇了怪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实话实说就好了啊。白毓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但是都已经说好了,不能再改口,便只能就这么着了。

“还是先歇歇吧。”展昭看向拱门外的小花园里的凉亭,“那里有石桌石椅,过去坐着歇歇?”

“也好。”白毓现在也不好解释其实她并没有站不住,就只能同意展昭的说法了。她坐在凉亭里,看着小花园里的春.光,有一种恍惚感。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小半年了。当初来的时候,江宁府不说是一片肃杀,却也是冷得很。那种冷还是湿冷,实在是让人难受。而如今,在她面前的却是一片莺红柳绿的春.光,让她不由得有了一种恍惚感。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时间,好像流逝的速度都很快啊。

“无瑕。”展昭突然喊了白毓一声。

“嗯?”白毓回过头看向展昭,眼底满是疑惑,“怎么了?”

“五日后可要与我去瓦子散散心?”展昭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之前巡街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便提起了此事,“据说有个瓦子来了两位很会跳舞旋的舞姬,五日后她们便要登台演出了,你可要去看看?近日来也是太忙了,你也能散散心。”

刚才看向园中景色的白毓给了展昭一种疏离感,仿佛她和他之间不是隔着一张石桌,而是隔着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很是致命的东西。她就像是远在天边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远去了,远离这里。于是,展昭在不自觉的心慌之下便喊了她一声。

这一声之后,展昭在情急之下就只要拿瓦子的事情来做挡箭牌了。

“瓦子?我要去!”一听到这个,白毓当即就来了兴趣了,“我还没有去过瓦子呢,还有演出看?那我一定是要去的!”

就她这个破体质,出门就容易吸引罪犯和变态杀手,所以她根本就不敢随意出门。再加上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不说短,但也不算长,是以她对于瓦子是只听过,没去过。

现在有武力值超高的展昭要和她一起去瓦子,她当然乐意了。“只是,我还有课呢。”白毓又突然清醒过来了,她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人。

展昭笑了,笑意之中带着几分狡黠,“之前无暇和包大人说过,太学的学子们应当有周考月考年考的,对吗?”

“对啊!”白毓猛地反应过来,“五日之后就差不多是一周了,我可以给他们来个周考啊。让他们提前回去复习一天,然后六日之后我再给他们考试,查查他们对于课堂知识的掌握情况。很好,就这么决定好了!”

从来只有被人考过却没有考过别人的白毓很是激动,那双眼眸晶晶亮,仿佛漫天的星光被她的双眼所揽一般。

不过这个时候高兴不已的白毓,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痛苦。考试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仅是折磨学生,更是折磨老师啊,尤其是改卷子的时候。

展昭见白毓这般激动,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既然如此,我们就定好了,五日之后去瓦子看表演?”

“嗯嗯!”白毓用力地点头,“定好了,不改了!”

从今天开始,她就得开始思考卷子的内容啦。哈哈哈,考试,她来啦~~~

第44章瓦子双杀案1

阿然从外头回来,一眼就看到在书房窗前的白毓,她正皱着眉在写着些什么。于是她立刻就放缓了脚步,生怕惊到了白毓。

她悄摸摸地转身离开了院子,走向厨房的方向。她想给姑娘端些甜饮子回来,吃了会心情好些。

窗前的白毓对于窗外的明媚景色完全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她正在出题,只是有些题写出来之后又被她给划掉了,换成了更简单的题目。不是她为了学生们的成绩着想,想要他们的卷面分好看些,而是她没办法。

虽说那些仵作和捕头们都很努力,但是学得好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那些……唉,实在是不尽如人意。上课的时候,请他们上来拼接骨头,错误率百分之六七十。

白毓真的不忍看,她都要怀疑自己上课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在上课,而是在跟他们闲聊,在浪费时间。要不然的话,怎么会错那么多呢?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跟他们说要周考的事情。

早知道这错误率这么高,她就不说要给他们周考了,这不是为难她嘛。哎呀,头疼!这个老师可真不是人当的,她感觉自己都要头秃了。

白毓出好了卷子,将它小心地放在一边,然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是失去了骨头一样瘫着。她可太难了,真的!

“姑娘。”此时,阿然又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食盒,“我拿了甜饮子回来,你休息休息,吃了好开心些。还有咱们家的采买,买了新鲜的李子回来,水灵灵的呢,一看就好吃。”

“嗯?”白毓坐直了身子,“有饮子和果子吃?快拿来。”

她现在脑子混沌,受了老大的伤害了,需要吃点甜的好让自己开心开心。

“好嘞。”阿然应声拿着食盒进了书房。

此时白毓已经将书桌上的东西挪到了一边,空了半边的桌子出来了,而自己也挪着椅子,坐在了这半边空着的桌前。

阿然将甜饮子放在了白毓的面前,“是厨娘特意给姑娘留的呢,红豆做的,我看着绵软香甜,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白毓低头闻了一下,甜丝丝的味道从鼻间进入到她的心里,让她整个人都感觉好多了。她拿起汤匙吃了一口,果然绵软香甜,是她喜欢的口味,而且还是红豆呢,她更喜欢了。

“做的很不错,给厨娘铜钱了吗?”白毓说道。

“给了。”阿然又拿了一碟子水灵灵的还挂着水珠的李子放在白毓的面前,“我给了半贯钱呢。”

“那就好。”白毓点点头。吃了这甜饮子,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又伸手拿了两个李子,一个塞给阿然,一个自己咬一口。酸甜酸甜的,也是她喜欢的。

再看向窗外的明媚景致,白毓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果然,她只要不沾上工作——特指当老师这个工作,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了。“对了,阿然你今日跑去哪里了?”

她之前喊阿然的时候,根本没有瞧见这丫头的影子。

阿然已经咔哧咔哧地吃完一个李子了,“去刑场了啊,今日不是那四个畜生行刑的时候吗?我的小姊妹说要去看,问我去不去,我就去了,我走之前跟姑娘你说过的呀。”

“啊?”白毓又拿了一个李子,一脸的茫然。而后她就一边啃着李子一边努力回忆,“好像……是听见了?哎呀,我当时快被烦死了,可能没有仔细听。”

她为什么要当老师呢,真的好造孽啊。不管是改作业还是出卷子,全都能够让她头秃。这个世界,真的不能好了QAQ。

阿然心有余悸地看着白毓,“真是辛苦姑娘了。”她自己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能够认识一些字都是姑娘辛苦的结果了。现在她要教那么多人,难怪看起来人都憔悴了。

“唉。”白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想说了,心累。对了,你去刑场看了,情况如何?”

“姑娘,我跟你说,那场面,真的是……”阿然的手里举着半个还没有吃完的李子,一脸兴奋地将自己看到的腰斩现场给描述了一遍,“原本他们前三天就一直被花.柳.病的痛苦所折磨着,今日又被腰斩了,痛着呢。他们在地上爬着,一边叫骂一边求饶,然后才在痛苦之中死去了,他们……姑娘?”

白毓的手捂着心口,觉得有些不舒服,“阿然,别说了,我感觉有点恶心。”

“那那那……那怎么办?”阿然没有想到会这样,着实是有些慌了。

“没事,我压一压就好了。”白毓连啃了两个酸甜的李子,这才感觉自己好多了。

幸好她没有去刑场看赵学海他们被腰斩,光听阿然描述她就觉得血腥得有些反胃,要是去看了的话,一定会更难受的。幸好她之前听了展昭的话,早上上课,下午出卷子,要不然她肯定是要……

嗯?白毓突然反应过来了,之前展昭岔开话题是不是就是不想让她去看行刑现场,他是不是知道了她会难受?

倏地,她笑了一声。哎呀,该说不愧是展大人吗,真是细心体贴呢。

阿然奇怪地看着白毓,心想姑娘怎么突然笑了?

大概是因为甜饮子和李子给的能量,白毓还是恢复了活力。她拿着自己出的卷子,让周叔誊抄了——因为她写的字有点丑——送去白家名下的书坊印了送来,后日她要用的。

而后她还认真地修改了一下明日要用到的教案,白毓认为这课程得改一改,更偏向实际操作一点。唉,她可真的是太难了,这当老师真的太难了QAQ。

周叔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白毓,而后忍不住笑了。不过他马上就收敛了笑意。咳咳,这样不好,叫主家看见了会难过的。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一般都是不会笑出来的,除非忍不住……噗。

白毓:“……”

她看着周叔往外走的背影,拉长了声音,哀怨道:“周叔~~~!”

周叔动作麻利地离开了,生怕被白毓喊回来。

白毓:“……”

可恶,她要闹了哦,她真的要闹了哦。哼!

四月初八,因了是佛祖的诞辰,汴京的十大禅院都各有浴佛斋会。此时汴京的百姓们会相互赠送煎香药的糖水,名为沐佛水。

往年今日的开封府都是令各人轮流休息,而后他们私下会相互赠送浴佛水。而今年今日,杂役们一一送上了厨房做好的浴佛水,同时还附赠了一份新鲜的青杏和李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些是谁出的了,当然是他们的财神奶奶了。感谢当初展大人将财神奶奶带回了开封府,要不然他们可没有今时今日的好日子过呢。

家中有妻儿的,这浴佛水、青杏和李子带回去,能叫家中高兴许久。若是只有自己一人的,便是自己慢慢吃,也觉得这小日子美得很。至于若是有心上人或者已经定了亲事的,拿着这些去送给那位娘子家中,那也是顶能长脸面的事情。

这浴佛水的用料都是最好的,还有青杏和李子,水灵鲜嫩,看着就知道是买的第一茬的最好的果子。这拿出去,还能没有面子?

感谢大娘子,希望大娘子能够一直康健平顺。开封府的众人在心中默念着。

好巧不巧的,这一个个拎着小篮子的开封府众人又碰上了隔壁御史台的人。于是,他们就“好心”地跟他们详细地描述了一下他们拿到的果子有多么鲜嫩之类的。

御史台一众:“……”

好想打人。

被开封府众人念叨着的白毓,正和展昭去往瓦子的路上呢。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天气不冷不热,正是一派好景致。她这一路走过去,见着开始开了花骨朵的石榴树,见着柳条抽芽,还有这汴京城中的酒店,开始出售青梅煮酒。

她闻着空气中的酒味,还有一点点心动了呢。不过白毓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个一杯倒的人。不管是现代还是现在,她对于酒水是完全不行的。

主要喝一杯酒,她就开始上头了,然后就会开始晕晕乎乎的了。虽说宋朝的酒度数比较低,但她可是能被果啤给干倒的人,是半点自信也没有。这青梅煮酒虽然闻着香,但还是别了吧。

展昭看着白毓一脸心驰神往的模样,笑着说道:“无瑕若是喜欢,我们去喝一盏酒再去瓦子也行。”

“不不不。”白毓来了一个三连拒绝,“我闻闻就好了,我是一杯倒的人,还是算了吧。”

“一杯倒?”展昭遗憾地笑了笑,“那真是可惜了,汴京城中有不少好酒。”

“没事,我可以喝饮子。”白毓倒是不觉着可惜。

展昭有些好奇,“那么若是用了酒来做菜,你可能吃得?”

“这个可以。”白毓点点头,“只要不是全都是酒,例如醉虾醉蟹之类的,只要用了大火的,我最多就是有些脸红。”

用了大火之后,这酒精就挥发了不少了,就剩下个味道,于她而言就不算是什么难事。至于醉虾醉蟹,那还是免了吧,那跟喝酒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原来如此。”展昭点点头,心想等回去之后,要跟厨娘们说说,叫她们往后给白毓做的菜里不要放酒水。

“对了,展大人,我有一件事情问你。”白毓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展昭说道:“你问。”

白毓直接问道:“你之前岔开话题,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刑场看赵学海他们腰斩?”

第45章瓦子双杀案2

清明温和的微风中,白毓侧过头,抬眼看向展昭。她那双本该妩媚的眼眸带着清澈的好奇,水盈盈的。她好像只是单纯地问一声而已。

展昭握着巨阙的剑却是猛地握紧了,他的心也像是被什么给握紧了一般。“我……”

“嗯?”白毓的眼眸带着疑惑,嘴角却含着笑意,等着他的回答。

“是。”此时的展昭心中百转千回的,似乎绕过了无数的想法,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般的空茫茫,“我不想让你去看腰斩现场。”

“我知道,因为太血腥了,对吧?”白毓弯了眉眼,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上几分,“我单单是听阿然说都有些难受了,还好我没有去看。总之,多谢展~大~人~的好意啦。”

她喊过无数声的展大人,唯独这一声,好似带着不知名的氤氲出的情绪。如同一条透明的绳索,蜿蜒着攀上了展昭的左手,顺着入了他的心,将之包裹起来,严严实实的。

展昭的眼眸半垂,“不必谢,此为我分内之事。”他看着和往日无甚区别,只有握着巨阙的左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几分他的心思。

“展大人的分内之事可真是不少呢。”白毓笑了,“那边好像在卖桃子,展大人,我们买几个桃子带去瓦子吧。”说罢,她朝着小摊贩那里走去。

她的脚步轻盈,仿佛踏着这明媚的阳光前进一般。

展昭的目光顺着那份明媚,落在了白毓的背影上。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带出了一点弧度,眼底也带上了几分明媚,眉目舒展。

“展大人,快来啊。”白毓转身朝着展昭招了招手。

“好。”展昭应了一声,踩着轻松的步伐到了白毓的身边。

“我看这桃子着实不错,要不我们都买了吧?”白毓伸手戳了戳其中一个桃子,上面带着的微微的桃毛让她觉得指腹有些痒痒的。

展昭点头,“好。”他从身上拿出了银钱,递到了小摊贩的面前,“能否劳烦将这个篮子也卖于我们呢?”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展昭给的钱超出了小摊贩原本定下的价格,他当然愿意将篮子也给他了。小摊贩提着那个篮子,递到了展昭的面前,“展大人,给。”

展昭接了过来,而后看向身旁的人,“怎么了?”她看着他,只是眼神之中却是带着几分哀怨。

“怎么是你花钱呀。”白毓有点哀怨,“周叔叫我好好花钱,说我又好几日没有花钱了,我本来都准备好给钱了的。”说着,她从身上摸出一个金饼来。

她让人做出来的黑板和粉笔,被周叔拿去铺子里卖了。也不知道周叔是怎么做生意的,又是一大笔收入。感觉在周叔的面前,那钱就像不是钱而是水一样,滚滚而来。

于是,周叔说白家的库房又要装不下了,她没有好好花钱啊。白毓本来还想着今日出门一定要大花特花呢,结果却是让展昭抢先了。

展昭失笑,“无瑕,你这块饼子,那位小哥是找不开的。”

“差点忘了。”白毓将金饼给收了起来,“我这不是习惯了嘛。”在周叔那里,她拿钱都是拿的金饼,因为她要是拿的银钱,周叔就会觉得他失职了。于是,她都习惯了,差点忘记这不是铜钱而是金饼,不是人人都能找得开了。

收起金饼的时候,白毓突然发现在自己刚才好像凡尔赛了一下。哇,没想到她居然也有无意间凡尔赛的一天,太不可思议了。想当初她还是个社畜呢,现在上街买东西都用的金饼,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哎嘿嘿,这种家里穷得就只剩下钱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棒。

展昭不太明白她为何又开心起来了,不过他见着她满面笑意,也跟着笑了。“走吧?”

“好啊。”白毓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桃子,就那么双手抱着,“还有多久到啊?”

“就在那里。”展昭用左手挎着篮子,又握着巨阙,而后用空着的那只手往前一指,“马上就到了。”

他们从开封府出来之后,走的御街。往西一拐,从阖闾门出来,就到了他们要去的州西瓦子。不知道是不是好多人都知道州西瓦子来了擅长舞旋的舞姬,要去州西瓦子的人可是不少。

白毓是第一次来州西瓦子,一路上好奇地左看右看,什么都觉得很是新奇,时不时就凑过去瞧热闹。听见了评书,她凑过去听了听,因为是说孟子故事的评书,她就不怎么感兴趣地走了。

经过了搬演杂剧的杖头傀儡,白毓又凑过去看了看。有悬丝傀儡和药发傀儡,一个个很是精彩,她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给了赏钱才走的。

路过弄影戏表演的时候,白毓又忍不住停了下来,还跑去看了散乐演唱。不管是什么,她都给了赏钱。

这赏钱还是她让展昭将金饼给捏成了一块块,而后给出去的。唉,身上只有金饼的悲哀啊,她下一次一定要带散钱!白毓这般想着,而后又被说三国的评书给吸引了过去。

若是叫人知道了展昭这一身的功夫让白毓用来捏金饼,大概也会瞠目结舌的吧。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觉着,白毓却觉着自己的主意好极了。要不是她掰不动,她自己就上手了。

掰金饼,多么有意思啊,难道不是吗?

白毓去的地方都是瓦子里最热闹的,人自然也是最多的。一直跟在白毓身后的展昭只能无奈地笑笑,小心地护在她的身后。他一手挎着篮子握着巨阙,另一手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被人碰着了,撞着了。

不过因为展昭完全没有碰到白毓,又是跟在她身后的,她也就不知道展昭一直护着她。白毓还觉得是自己的身手灵活,这才能够从外围挤到了里面来呢。不过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刚才抓着的桃子随手送给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娃,还顺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胖脸蛋,得到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嗯咳咳,但愿小女娃的爹娘不会觉得她是坏人,她真的就只是贴了贴人家的胖脸蛋而已,真的。她原本是想捏一捏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虽然白毓总是被各种各样的表演给吸引走了,但很快她还是回过神来,和展昭一起往外走。“这些表演都这么好看了,旋舞一定更好看!”她振振有词道。

展昭笑着说道:“我也未曾看过,应当是吧。”

“展大人也没有看过吗?”白毓好奇地问道。此时他们已经从那些热闹的表演之中挤了出来,周遭的人便也没有那么多了。

展昭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州西瓦子里有旋舞表演的?”

“巡街的时候听到的。”展昭如实回答哦。

“哦~~~”白毓拉长了声音,又笑了一声,“原来展大人是巡街的时候听到了这州西瓦子有旋舞表演的消息啊。”

“是。”展昭的眼眸半垂,目光落在自己握着的巨阙上。

白毓倏地停下了脚步,一手抓住展昭挎着的篮子,“展大人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也只约了我来看,是吗?”她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眸里带着满满的笑意,这份笑意之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戏谑。

她的相貌本就极尽妍丽,这盈盈的一笑,更是顾盼神飞,动人不已。路过的人都不由得朝着她看了过来,只是见她的身边又站着一个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郎君,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春夏之交,天朗气清,最是适合出游了。路人笑了笑,便走开了。

州西瓦子临近汴河,此时阳光洒在水面上,跃浮光跃金。而后似有一片叶子轻轻落下,碰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将原本的水纹都搅乱开来。

展昭的唇微微开启,道:“是,只告诉了你,只约了你。”他的目光落在白毓的脸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是等待她的回答,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或许只有他的心里清楚。

他的一颗心绷着,想要等待一个回答,又怕等到了自己不想要的回答。

白毓又笑了,眉眼飞扬,“走吧,旋舞就在前面了。”她放开了抓着篮子的手,踩着轻盈的步子往前,仿佛不知道自己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水。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白毓的心中哼着欢快的不知名的小曲儿,心情比今日的天气还要好。

而落在她身后的展昭却只是无奈苦笑了一下,便跟上了。“无暇的心情很好?”

她明明直接地问出来了,却又不肯给出直接的回答。

“对啊,好着呢。”白毓又对着展昭笑了笑,带着狡黠的笑意就这么落在他的眼里。

展昭不由得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