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想教务主任也在,应该是也听说了他在国外拿奖的事情,说自己已经向学校申请,为他安排一个优秀毕业生身份,拍个照,写一写简介,也算是宣传了。于是他就这么又被拉着去稀里糊涂地拍了个照片,彻底迟到。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么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走进来的。
但是不自在的不止他一个人。
老班长迟疑地挂断电话,试探道:“霍,霍初宵?”
“是我。”他回答得没什么情绪,自顾自去了那个留给他的位子。
同桌匆匆站起来为他让出路来,因为太过震惊,站起来时甚至被桌子腿绊了一跤。
他今天特意穿得比较鲜嫩,白色牛仔外套做了颜料溅洒的创意图案,里面套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圆领衫,下身是运动裤搭配当下最潮款式的帆布鞋,他扶了一下学生椅,银色的指关节戒指便闪闪发亮,嗑在椅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看起来像是还在读大学,从哪个高校里跑出来的院草。
等他坐下了,才发现,班上不知为何陡然安静下来。
然而他没什么兴致抬头看看,也不在乎,拿出手机就开始刷起画展讯息。
同桌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道:“霍初宵?你……”
霍初宵闻声抬头看他。
同桌喉头发紧,缓了缓才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霍初宵想了想,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够全班听到的声音道:“还不错,至少没人再校园霸凌我了。”
一句话,半个班都噎住了。
有几个西装革履,看着冠冕堂皇的同学甚至隐隐红了脸颊。
坐在他斜后方、最后一排的祁朗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听见这句话,唇边勾起了一丝笑容。
不得不说,现在的霍初宵看起来还挺辣,对他的口味。
霍初宵如今的样子恐怕能对上大半个班的口味,但大部分人却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眼神都不敢望过去。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瘦干柴又不起眼的小个子会蜕变成如此出色。
人员到齐后,当年带他们的班主任也回来了,站在讲台上像以前开班会那样,说了一些场面话后,开始夸奖起出人头地的几个学生。
“祁朗,听说最近刚从哥大读完研回来?当年在学校,你可还是个风云人物呢,成天都能看到小姑娘给你递信。”
他说着叫了几个当年最外向的女生,打趣问是不是。
“马老师,我现在可是已婚妇女!”
班主任闻言笑得更开心,他又翻了翻名单,看到某个名字,目光顿了顿。
“霍初宵……”
霍初宵手机都没放下,抬眸看了一眼。
马老师笑眯眯道:“初宵现在可了不得了,刚在国外拿了个大奖,是不是?学校刚才还给你编辑优秀毕业生的介绍呢。哎呀~初宵当年就喜欢往画室跑,果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
霍初宵冲他淡淡地笑了下,没说话。
其他人却有点炸锅的趋势。
祁朗坐在最后的位置,几乎能看到全班每个人的状态。仅仅是交头接耳讨论“霍初宵真成画家了?”这个问题,他就听见了不止三个声音。
有人掏出手机搜了什么,脱口便是一句“卧槽”,再看向霍初宵,眼神都变了。
然而霍初宵全然未觉,甚至挂上梯子,翻墙出去,和阿廖娜在推特上互动。
阿廖娜在俄国算得上是出身名门了,资源人脉都有,本身水平又高,基本上一年举办一次个人画展。他作为最近在圈子里炙手可热的新星,也过去给她做宣传的那条推特网点赞留言,撑撑场面。
至于身边的氛围有多奇怪,与他无关。
微妙的尴尬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聚餐。
众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老牌饭店二楼大包厢,吃喝取乐。
霍初宵和大部分同学都极其生疏,甚至算得上有过节。他其实早就不把当时的那些排挤放在心上了,毕竟当初比起学校生活,更艰难的是在家度日。然而架不住有人心虚,尤其在知道他如今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出落得自己更优秀后,就连一句道歉都显得不堪。
霍初宵云淡风轻的态度甚至加重了这种羞耻感。
所以整个饭局里,那些最活泛的男生谁都敢劝酒,就是不敢劝霍初宵的酒。就连看到他酒杯空了,帮忙续个杯,都要没底气地问:“需要么?”
霍初宵用手指把酒杯推了推:“谢谢。”
别人这才敢倒酒,却也不敢倒苡橋满,点到为止。
终于有人借着酒劲,想跟他为曾经的事情道个歉,一句对不起把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憋得脸红脖子粗,然而霍初宵认真看着他,片刻后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
“请问你是?”
他甚至忘了眼前这个“对不起”他的人的姓名。
那人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慌乱、还有点恼羞成怒,却又不敢责备什么,只能继续厚着脸皮道歉,承认一些已经于事无补的错误。
“……还有,当年你和祁朗的事情……”
他这一说,周围有几个本来想要佯装不在意的人,注意力都控制不住地落到他们俩身上。
难道当年霍初宵真的对祁朗求而不得,闹到要自杀的地步?
那现在眼看霍初宵如此出色,祁朗又该是什么心情?
几个人都忍不住想到。
而那个道歉的人还在继续:“……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祁朗当年接近你,只是因为我们打了个赌,赌他花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你对他……”
周围几人听得眼睛都要脱窗。
他们可是一直以为是霍初宵赖在祁朗身边不走的啊!
而作为当事人,霍初宵却只是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知道。”
他终于正眼看了那人一眼,“你是想要为曾经做过的所有事向我道歉么?没用的,我已经不在乎了,也不可能给你原谅。如果你真的心里有愧,想要的得到什么赦免,建议现在开始研究时空穿梭机,回到当年,向那时候的我讨要谅解。还有……”
霍初宵非常诚恳地对他道:“你在我面前站着,很碍事,我现在想出去抽根烟,可以让开么?”
霍初宵终于从那个无聊的包厢里撤出来,他走到饭店二楼的一个小露台,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繁华的街景和满天星光。
夜风习习,体感温度比实际更低一些,霍初宵紧了紧外套,点起一根烟来。
他其实烟瘾不大,除了有时候绘画海马体不够活跃,需要尼古丁刺激,他只有在真的感到烦躁时才会点上一根烟。
细烟烧出薄荷的清凉味道,萦绕在独处的霍初宵身边。
他独自靠在露台边,留下一个分外漂亮的剪影。
祁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他踱步上前,在距离对方不到三米的位置被发现。
霍初宵警戒地回头看他,眸光冷冷。
“有事?”
祁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有事才能找你?我和你应该还没有生疏到这种境地吧。”
霍初宵转回头,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祁朗学着他的样子也靠在露台边缘,冰冷的石台更衬托出他被酒烧热的体温。
“终于回国了,见见老情人,不行么?这段时间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你都不回复,我当然要当年讨个说法。”
霍初宵:“我不是你的什么老情人,也没义务就不接你电话这件事阐述原因。”
祁朗还是笑得眉眼弯弯,柔声道:“这么多年了,还生我的气呢?”
霍初宵简直要发笑,他反问:“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别人,被别人骗得团团转,到底该怎样反应。”
“别这么说,初宵,当年即便我和你最初的原点起于一场欺骗,但我们在一起相处时的快乐全都是真实的,不是么?别告诉我,你当年能有那么好的演技,一看到我就……”
“够了!”霍初宵难得动了怒。
他其实脾气真的很好,轻易不会对什么人生气。但祁朗就像是故意在挑战他耐心的底线一般,说着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却还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最让他生气,或者说伤心的,就是祁朗并没有说错。
当年他还被蒙在鼓里时,和祁朗相处得真的很快乐。或许算得上是他学生时代最快乐的日子了。
如果那一天没有到来的话……
霍初宵控制不住地按断了手中的香烟。小小的火星子陨落、破碎,最后熄灭。
“祁先生,我希望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见。”
他转身要走,祁朗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初宵,为什么要结婚呢?离开那个人,我们坦诚相待,再谈一场不从欺骗开始的恋爱,不好么?”
霍初宵转过头去,看着祁朗那张绝对算得上深情的脸。
“祁朗,你才是天生的演员。”
他冷笑道,“要不是我在十八岁时就看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现在也会被你这副模样打动。”
他狠狠地甩开祁朗的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过是想把我当做一个玩物,一个可以抢夺的战利品,用来证明你的魅力,和卓绝的演技罢了。”
霍初宵说罢,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只留下祁朗一人站在原处。
而黑暗中,光芒只够打亮祁朗的半张脸。
他在仅存的光线中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霍初宵,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霍初宵看透了他是个怎样的人。
然而乐趣不就在于此么?攻陷一个看透他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沦陷到早已猜到的陷阱里,这才有趣呢。
至于那段碍事的婚姻,对他又算得上什么呢?
祁朗甚至等不及想要会会那个所谓的,法定丈夫。
作者有话说:
小声bb:写祁朗和小霍这段时,总是联想到很多狗血古早渣贱文……然而我们并不是(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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