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本官在家坐等,你可……”
什么?唐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坐等?
“等等,我我刚那话是说说,”见陈弦那老狗……呸,是奉安国公回头瞪他,唐五也顾不得了转眼看向上位,往前爬了爬:“皇上,如果草民说是陈家小娘子自己撞上来了,您信吗?”
“唐五,”奉安国公起身直指那懒汉,厉声怒斥:“尔先毁我女儿清白,后又污她名声,意欲何为?”
唐五能清楚地感知到奉安国公的怒意,但并没回头去看,两眼赤诚地望着皇上。这天下也就皇上知他品性,能给他公道了。奉安国公府的姑娘是真不能娶啊,他还想多活几年,也不眼馋鳏夫那逍遥。
“朕又没亲眼目睹,也不好下定论,”皇帝摆手示意奉安国公别指着了,眼瞧着唐五那两条眉毛往下耷拉,也生不出同情,谁叫他自己不当心?
“皇上……”
奉安国公还欲说什么,皇帝抬手打住,接着之前的话说道:“不过朕相信满街百姓的眼睛。”
“皇上,草民冤枉啊,”唐五趴到地上,眼眶都红了,想想自己这么些年的鞍前马后和劳苦,心生疼生疼,这是一片忠心被辜负后的绝望。
“这里是干正殿,你嚎什么嚎,闭嘴,”奉安国公心安了,脑子里是老父死不瞑目的景况,为了陈氏一族,他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就是可怜了自家九儿,看着趴在地上的赖汉,心钝痛不已。
要他娶陈小九也行,唐五抬起头两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望着皇上,给他道圣旨。若哪日奉安国公府倾覆,罪不及外嫁女。
皇帝瞅他那样子,挥退奉安国公和镇国公。半天没吭声的镇国公退至殿门,抬首看了一眼还趴伏在地上的孽障,不禁深叹,早知他就该仗势逼一逼钟黎青,如此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
出了大殿的奉安国公,和镇国公大眼瞪小眼,心里头总觉有些不对。他怎么瞧着皇帝待唐五那混账……
大殿内,唐五也不趴着了,跪直身子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皇上,下臣真没怎么着陈家九娘,是她有意算计我?”不用说肯定从哪知道他跟皇帝是穿一条裤子的,不然也不会赖上他。
终日打雁,不想一日竟被只小雏鸟给啄瞎了眼。
“奉安国公府九姑娘挺好,配得上你,”皇帝走下大殿。
“请皇上明说,她哪里好?也让臣开开眼。”
皇帝脱下玉扳指,垂首看向唐五:“至少她没进宫碍朕的眼,”单这一点,他便可许她活命。
那倒也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五认命了,抽了抽鼻子,身上似还残留着她的香味,舌顶了顶右边的腮帮子,后再次趴伏贴地,一双掌心向上:“皇上,臣虽身背诸多骂名,但还存着奢望,还请皇上允臣享婆娘娃儿热炕头的福。”
轻捻着玉扳指,皇帝看向殿外,眼神悠远:“也是朕对不起你,让你背了这么多年的污名。”
“为皇上分忧,是臣三生有幸。”
“你求的,朕允了,”皇帝转身回到大殿之上:“唐逸清,你成婚之后就别在京城晃悠了,也该找点事做了,和齐国将军府的杨栗鹰一同去北边鹰门山。”杨嵊老将军已年过五旬,他得提前做准备。
趴伏在地的唐五双眼大睁,其中尽是震惊,不敢置信皇上竟让他去鹰门山。鹰门山以北不过百里就是北斐,东向越过狮子坳是辽狄。这两国虽土地贫瘠,但却盛产良驹,又素来对中原虎视眈眈。
身为武将之后,他三岁扎马步练功,寒冬酷暑从未间断,即便这几年装“荒唐”也不敢有所荒废。因着父亲,他以为自己此生别想赴沙场,却不料峰回路转。
陈小九真旺夫!
见他趴着不动,皇帝不禁笑出声:“怎么不想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五直起身嘭的一声磕头谢恩:“臣定不给皇上丢脸。”
“退下吧。”
兴高采烈地出了大殿,唐五一下子就冲到了奉安国公跟前,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岳父,明天一早我就带着聘礼上门求亲,然后咱们便去找钦天监监正合八字,定吉日。”他现在就想成亲,然后快马一鞭奔赴鹰门山。
奉安国公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力不敌只得由他握着,看向一直沉着脸的镇国公。
镇国公见孽障这般,心不禁一震,上前一把拉着他就匆匆离开,奉安国公也被拖着一起出了宫。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前脚踏出宫门,唐五就甩开了老家伙,回头去奉承右手抓着的岳丈:“下午也没什么事,小婿带您去茶韵楼品茗。”
镇国公盯着自己被甩开的右手看了会,听那孽障如此殷勤,酸意涌上心头。他才是孽障的亲爹,手背到身后,忍不住拆台:“你有银子?”
“没有,”唐五笑看着奉安国公:“我岳父有。”
“皇帝允你去哪了?”问出此话时,镇国公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成爪。
奉安国公闻言面上神色变得肃穆,镇国公府什么情况他还算清楚。
唐五嘿嘿傻笑着,转身看向他爹,得意地道:“鹰门山。”
果然,镇国公双拳紧握,平静如枯井的双目又生了锐气,看向奉安国公笑着道:“明日老夫会携小子上门提亲。”
靖文二十七秋,他已准备班师回朝,日子都定下了,十月三十。可就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夜,一封密旨抵达南漠,皇帝要他留守南境。当时他也未多想,便依旨行事。
一月后新帝登基,他察觉事态不对,便派亲信秘密回京探查先帝驾崩的确切时间和死因。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先帝驾崩的时日正是他收到密旨的那一天,十月二十九。靖昌元年,新帝要他班师回朝,可南蛮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仗着有先帝密旨在手并未遵君令。
这一拖就是三年,而那三年里,南蛮骚动不断,却从未真的犯他大靖。他心生不妙,准备拿先帝密旨潜回京城见新帝,不想密旨竟从他的帅帐不翼而飞,这可是行军大忌。
没有先帝密旨,不遵君令便是不臣之心,而他百口莫辩。南征军有贼,他得查清楚,给新帝一个交代。用了五年查到最后,所有证据竟都指向京里。
奉安国公愣愣地点着头:“我等你们来。”唐五是皇帝的人,突然想到昨晚九儿一副非唐五不嫁的决绝样,心中尽是苦涩。
没能杀了当初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父亲死不瞑目。现如今太后就居在东太山,他倒是有机会,可却不能了。
镇国公拱手道:“那老夫就先回了,”转身冷眼打量起孽障,站都没个站相,一脸的嫌弃,“从今天开始,天黑后进练功房。”北斐和辽狄已经消停十余年了,皇帝这时派人往鹰门山,想来是清楚北边不会一直安稳下去。
随着禁军、宫人入驻宁诚伯府,京里有几户人家的大妇也慌了,不递拜帖就直接去了承恩侯府找姜氏。
而承恩侯夫人姜氏现在也甚是烦躁,没想到女儿的梦竟成了真,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现宁诚伯府有禁军把守,李氏女身边也定全是宫人,旁人估计连近身都不得,想做点什么是千难万难,这可如何是好?
“表姐,你可害苦妹妹了?”大理寺左少卿佟志华的夫人薛氏不顾下人阻挠,带着几个姐妹硬闯进了擎园。
“薛妹妹说的是一点不过,姜姐姐这回真的是害苦我们了。我说那三姑娘命格重,非一般人能压得住的,你却直言她克夫,还将此事传了出去,”光禄寺卿家的夫人眼睛都红了:“现在好了,日后咱们还怎么进宫?”
一身材瘦削,面上无肉稍显刻薄的夫人冷嗤一声:“凤命哪能飞入寻常人家?”细长眼盯着姜氏,“我说嫂子,你不会是早知圣上心意,拿我们来当刀使吧?”这可是得罪皇后,会没命的。
姜氏被她们吵得头都疼,却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