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州在其他朝臣惊骇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上奏,
“启禀陛下,臣近日整理户部账务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些非常严重的问题,还请陛下听后定夺。”
“文德十七年,户部山东省田赋收入登记是白银50万两,粮食是40万石……比往年少了两成,根据记载是因为当年山东粮食减产之故……但同年山东商户的药材皮毛商税,却比往年有所增加。”
“相同的地方,粮食因雨水之故减产,山中药材却生长茂盛,完全是自相矛盾……”
“文德十八年,琉球小国向我朝进宫了一批琉璃,数量比往年少了三成,根据记载是因琉球当年遭受地动,毁坏了大批琉璃之物……但同年我朝商户记录,却增加了三成琉璃商……”
“文德十九年,凉州金矿开采入库数量,是10万两黄金,比之往年整整少了20万两黄金,据记载是因金矿开采年限过久,导致减产……但臣根据往年金矿减产数目,以及金矿大小面积等数据测算,当年金矿减产正常来说,顶多2万两黄金……”
“文德二十年,西洲堤坝修建拨款100万两……”
俞州没有一句话在告上司的状,也没有一句话在指责户部官员贪污。
但他说出来每一个字,每一个对比,却都在明明白白控诉户部官员的罪责,告诉所有人户部官员贪污了!
户部那些官职较低,清清白白的还好些,毕竟他们没有参与,再怎么连累也就是挨顿骂而已。
但那些涉嫌参与了贪污的官员,可就一个个脸色惨白,几欲晕厥,看向俞州的目光充满怨愤,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他撕咬分吃了般痛恨。
俞州这个王八蛋!
他们早就料到俞州不是个吃素的,知道对方这段时间的好好先生模样,多半是装的,多半要想办法在户部往上爬。
但怎么也没想到俞州出手竟然这么快,这么狠,一击就让人致命!
这人真是太能装了,谁能想到这家伙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转头插刀这么狠。
户部大半涉事官员,全都眼睛通红盯着俞州。
可俞州却并未给他们半个眼神,继续念着自己从户部账目上发泄的问题——也就是户部官员的贪污证据。
俞州的眼神很冷。
他从现代穿越而来,纵观历史,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也知道贪腐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完全避免。
但是,这当官的贪不要紧,只要有个限度,只要能够为百姓做点事情,那么你贪点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可现在户部这群官员,实在太过分了。
这两个月算完户部历年的账目,俞州真是都要气笑了,朝廷每年十成的收入,他们起码贪了三成走。
难怪文德帝每年不停地压榨这群人自掏腰包填国库,这群人还能心甘情愿的继续呆在户部,因为他们贪的可比文德帝预估的还要多!
文德帝听完也是脸色沉如水,声音阴森,
“户部,俞爱卿这份奏折,你们何解?”
“陛陛陛下,我我我们……”
一群人结结巴巴,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根本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
他们所属势力其他官员想帮忙,也根本帮不上,只能一个个额头冒汗的站在原地。
谁让俞州出手就是快准狠三个字!充足的证据根本就没给人任何辩驳转圜的余地。
铁证如山。
户部的官员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文德帝当场下令刑部彻查此事。
不出意外,此次涉案官员全都完了。
而这些人,基本都是户部之中没有拥护和俞州交好的,而那些和俞州交好的户部官员,全都安全无疑。
此情此景,朝中其他大臣看向俞州的目光,全都充满了忌惮和惊惧。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魔鬼疯子!
两个月,他竟然用两个月就把户部的情况摸清楚,然后将户部大半官员都给干掉了。
偏偏他用的还不是阴招,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如此聪明才智,如此手段心性……难怪入朝就能得到陛下重用,他们之前竟然忽略了这么一只猛虎。
一群朝臣满心惊惶。
面对众人忌惮的视线,俞州面不改色,心中没有半点后悔。
户部这些个蛀虫必须拔出,贪了百姓那么多银子,这些人死不足惜!
何况这些蛀虫不死,他和户部剩下的正直官员又怎么上位?
毕竟户部少了大半官员,空出了那么多位置,自然就轮到他们升迁了,尤其是揭穿了贪污案的俞州和贺元柏几人。
俞州直接又升了两级,成了正五品户部郎中,暂代户部总事务。
因为此次贪污案,廖尚书和左右两个侍郎皆涉及其中,一个正二品和两个正三品的位置,文德帝暂时还没决定由谁坐。
而俞州的功劳虽然大,但也不可能直接从正六品升到正二品去。
能够再次连升两级,并且代管户部总事务,已经是文德帝开后门,想让他快点帮忙肃清收回户部权利的用意了。
俞州也很上道,当即拱手谢恩,
“谢陛下信任,臣定当竭尽全力办差。臣的为官宗旨便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任何让陛下为难的人和事,臣都会努力解决!”
众朝臣:……难怪陛下重用,这踏马真是一把不要命的好刀。
……
户部贪污案俞州不仅在朝中大大出了风头,也在京城百姓之中出了大大的风头。
因为此次涉案落马的户部官员真的有点多,刑部审案结束后,京城官兵抄家的动静自然不可能小。
尤其里面还有之前儿子出事,在百姓面前耍了一波大义灭亲好形象的廖尚书,怎能不引起百姓的关注?
百姓们听闻这些官员获罪愿意,竟然是贪污国库,真是都气坏了。
国库里的银子,可都是属于百姓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应该用在百姓身上,这些可恶的官员贪国库,不就是在贪他们的银子嘛!
百姓纷纷拿着臭鸡蛋去刑场砸人大骂。
然后回头就对揭发了这么大贪污案的俞州夸奖,让俞州的名声在京城百姓口中直线上升,一时风头无俩。
不过。
俞州如此上升势头,京城却并没有多少官员来交好巴结,除了户部那些已经被他给绑上一条船的人。
而这般情况原因也很简单,他干掉了户部那么多官员,那些官员背后的势力肯定恨死他了。
通常过于招风的树,总是活不久的。
即便俞州有陛下撑腰,接下来在朝中的路也不可能走得太顺了,并且各种危险阴招肯定也避免不了。
此刻和俞州交好,就是被他牵连的份儿,谁还敢跟他走近?
但躲避俞州的同时,朝中的大臣们也不得不佩服俞州的勇气。
他们为了权利不折手段算什么,这俞州为了往上爬,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
而事实,俞州真的不怕死吗?
那当然不可能。
俞州在把户部那些蛀虫送进大牢的当天晚上,就给李承巍传信,找李承巍又要了一队暗卫来保护自己,以及乔家的主要成员。
他对自己拉的这一波仇恨值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安全问题必须得注意。
而文德帝和李承巍对他和乔家人的安全也十分慎重,如今乔家的下人,基本都陆陆续续换成了他们安排的人。
乔楠也暂时减少了外出的行程,带着两个孩子老实呆在家中。
看着俞州每天绷紧神经上下朝,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乔楠心中十分难受。
要不是为了他,子琸怎么会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乔楠知道自己劝不住俞州为他做这些,只能把这些难受压在心中,每天让厨房给俞州炖补品,绞尽脑汁帮俞州分析局势,躲避朝中无声的刀光剑影。
俞州和他成亲这么久,即便乔楠掩饰得好,但又怎会感觉不出来他的担忧?
对乔楠担心自己的模样,俞州心里是很欢喜的。
他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夫郎更喜欢他一些,再喜欢他一切吗?而现在他很成功,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夫郎的心。
不过,俞州还是更加舍不得夫郎忧愁。
见乔楠担忧,俞州安慰道
“没关系,坚持过这几天,等边疆的消息传回来,我们就能对杨阁老下手,到时候一切就好了……”
“有陛下派来的人保护,我不会有事的。倒是大宝小宝,你怎么又让娘带着睡了?我还想逗逗他们呢。”
俞州转移话题,不想让乔楠想太多。
这样的温柔真的让人难以不沉溺。
乔楠看着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爱人,心中也是满满涨涨的。
这是他的子琸,眼中只有他的子琸。
“大宝小宝晚上活泼得很,我不想让他们吵着你……”
乔楠靠在俞州怀里轻轻蹭了蹭。
感觉到夫郎的依赖,俞州将人抱紧,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