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难驭 臣年 8442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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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棠煮了一壶清茶,“这是灼灼爸爸爱喝的。”

其实她早就接受丈夫会离开,虽然伤心,但此前无数次答应他,要勇敢的生活下去,给女儿做个榜样。

朝徊渡接过淡抿了口,“您与岳父离开江城,飞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除了治病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见他这么自然地称呼灼灼父亲为岳父,周南棠还真愣了下。

没必要瞒着他,毕竟朝徊渡想知道的事情,即便不说,他也能查到。

随即叹了声:“确实有,你应该知道,檀家祖祖辈辈传下来不少古董,是相当大一笔财富,檀家破产后,被太多人觊觎,只有我们出国,让觊觎者以为古董被我们一同带到国外,灼灼才能安全。”

为了让觊觎者放下戒心,檀灼父母才选择暂时没有还债,先出国治病,回去后再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这也是自从檀家破产,檀灼虽然被各路富二代追求,烦不胜烦,却没有遇到什么致命危险的原因。

直到那些人在国外调查完檀家夫妻,反应过来也迟了。

因为檀灼嫁给朝徊渡,有了新靠山,他们更不敢再轻举妄动。

周南棠很真诚地看向朝徊渡:“还要感谢你。”

“把灼灼的保护的很好。”

经历那么大的事情,依旧跟以前一样,这就足够了。

朝徊渡发现,檀灼和岳母长得不像,反而和岳父更像。

性格亦是。

静默良久。

朝徊渡平静开口,“她是我的妻子。”

檀灼在小木屋里住了半个月,看了无数遍视频,终于接受爸爸已经离开。

这段时间,朝徊渡一直陪在她身边。

工作都是远程的。

檀灼想将爸爸的坟墓迁回江城,然而妈妈却说:“檀家对他而言更像是束缚,他生性爱自由,想留在这里,看天高水阔,云卷云舒。”

她刚准备问:“那你……”呢。

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汽车的声音。

是肯恩医生他们来了。

之前檀灼和肯恩医生约了在国内,后来同在欧洲,倒是更方便一些。

进行第一次催眠时,檀灼依旧忍不住攥着朝徊渡的手,呼吸间充满熟悉的白檀香后,才逐渐进入状态。

然而肯恩医生,表情却有些凝重。

这半个月里,这是第五次催眠治疗。

然而这次,肯恩经过具体研究发现檀灼太依赖朝徊渡身上的香,前期或许是好事,但到了后期,并非好事。

甚至极有可能让檀灼沉浸在白檀香的记忆里,导致六岁前的记忆混乱。

意思就是,如果不进行戒断,即便通过催眠恢复记忆,她的记忆也有可能是经过大脑自动篡改的虚假记忆。

若恢复的是虚假记忆,会像定时炸弹,不知何时爆炸,檀灼的记忆届时全部乱掉也有可能。

“这么严重?”

周南棠最先反应过来,“可之前的心理医生曾说,她不恢复记忆也没关系,不影响生活的。”

总比记忆混乱了好。

反倒是最娇气的檀灼这时最冷静:“妈妈,我想恢复记忆。”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六岁之前的记忆罢了,小孩子记性差,又不影响生活。

但对檀灼而言,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六岁的记忆很重要。

檀灼仰头看向朝徊渡。

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对朝徊渡的感情,戒断了白檀香后,会不会依旧这么执拗,执拗到非他不可。

在没有外物影响下。

其实她要感谢肯恩医生为她做了这个决定。

让她下定决心。

对视间,朝徊渡已经知道檀灼的选择。

他想说,我不同意。

但他永远拒绝不了檀灼。

朝徊渡闭了闭眼睛,素来平静的情绪终究还是泛起波澜:“我们会分开,或许一年,或许三年,或许十年,或许十五年,在你恢复记忆之前,都不能见。”

如果开始戒断,就不能后悔。

檀灼踮脚捂住他的唇,一双桃花眸潋滟清透,她现在再也不怕直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嘘,别乌鸦嘴。”

“或许是一个月、三个月、十五个月呢,我就恢复了呢。”

旁边肯恩医生想开口,还是忍住了。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将空间交给注定要分别的小夫妻。

朝徊渡确定回国那天晚上,檀灼想要和他做、爱,却见对方穿着严丝合缝的家居服,一脸清心寡欲。

衬得坐在男人窄劲腰腹上的她像是逼良为娼的强盗。

昏暗壁灯下。

檀灼一脸苦恼道:“哥哥,你都不硬了,是不行了吗?需不需要打120抢救。”

“不对,A国急救电话好像不是120,我查一下。”

朝徊渡语调寡淡:“不必。”

“不行就算了,反正以后也没什么用了。”

檀灼:“……”

她其实也没什么心思,不过是为了哄他。

而朝徊渡也连平时最喜欢的事情都失去兴趣了,还自暴自弃了。

“真不是十五年,肯恩医生发过誓,说最多两年,如果两年恢复不了记忆,他就此退出这个行业。”

“而且,就算十五年,怎么,我们四十岁的朝总就不行啦?”

檀灼故意激将法。

朝徊渡没有被激将到。

不过小do总倒是被激将到了,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招摇放肆地宣示自己的强悍,别说四十岁,四百岁都行。

然而朝徊渡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我不行。”

檀灼细白指尖弹了弹,掀睫瞥向男人那张依旧性冷淡的脸:“那这是什么?”

朝徊渡:“假肢。”

檀灼:“……”

她就着这个姿势,直接趴进男人怀里,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唇:“真不做,等回江城,你又得自己洗冷水澡。”

朝徊渡搅了搅檀灼蹭到润泽的芍药花瓣:“不做。”

“记住这个感觉,早点恢复记忆,回去再满足你。”

檀灼被他养惯了胃口,每次想要,他都会满足。

“你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计谋???”

朝徊渡起身,把她放到一边,“有用便好。”

檀灼又痒又难耐,双腿并拢,尾音像是加了蜜,“你去哪儿?”

朝徊渡:“我先习惯习惯。”

檀灼:“习惯什么?”

朝徊渡:“洗冷水澡。”

檀灼:“你宁可洗冷水澡也不做!”

是她魅力不行吗???

朝徊渡向来说到做到,说不做,便真的不做。

不过最后还是用另外的方式稍稍满足了她一下。

望着男人潮润的薄唇和他没消下去的位置,檀灼其实是心疼他的。

朝徊渡反而说:“即使我不在,以后你每夜的梦里也只能是我。”

至于什么梦。

檀灼当然清楚。

不得不说,朝徊渡这招或许真的有用,因为现在他还没走,她脑子里就时时刻刻装着他。

昨晚在床上还嚣张跋扈的小姑娘,第二天临别时,眼泪汪汪地拽着朝徊渡的衣袖,怎么都不松开。

别墅外,家常的劳斯莱斯已经等候许久。

副驾驶上的崔秘书根本不敢催。

檀灼:“你会永远等我吗?”

朝徊渡:“我会。”

檀灼:“我才不信,你又不爱我,一段时间不见就忘了。”

朝徊渡:“不会。”

檀灼:“那你发誓。”

朝徊渡:“我发誓。”

檀灼突然神来一笔:“发誓等我回国,你就会爱我。”

朝徊渡静默几秒:“灼灼……”

檀灼抿着下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最近哭了太多,经常红彤彤的:“都要走了,你就不能骗骗我。”

“好了好了,我都懂,可以对我千娇百宠,就是不能爱我。”

“你走吧。”

“好烦。”

朝徊渡俯身想吻她的眼尾:“别哭。”

“我才不会哭!看见你就烦,快走!”

檀灼不给他吻,抹着眼泪,把他推进了车厢,“我生气了,所以我不会送你,但等我回国的时候,你必须要接我!”

朝徊渡:“好。”

答应她所有。

然而却在朝徊渡上车之后降下车窗。

檀灼含着眼泪,主动弯腰覆过去亲吻男人淡色的唇瓣,“哥哥,我会记起你。”

朝徊渡淡抿着唇,她的眼泪有点苦,苦到他心脏里。

朝徊渡回国后,把泰合邸那位会做糖醋小排骨的中餐厨师送A国了,除此之外,并未再送过任何东西。

朝徊渡回到江城是夏末,檀灼不在的时间,好像过的很快,一眨眼便到了——深冬。

肯恩医生的戒断方法非常粗暴,甚至不允许他们联系。

檀灼从一开始还会偷摸着每天联系他,后来慢慢地减少次数,到现在,已经四十天没有消息。

然而朝徊渡恍若无觉。

甚至回国至今这几个月,朝徊渡如往常一样,正常上班下班,就连崔秘书都以为朝总个性薄凉,怕不是已经忘了太太。

直到12月24日,朝徊渡生日这天。

即便外公说了不必再维持那些规矩,可他照旧来了忘尘寺短修。

听经结束后,朝徊渡再次来到那棵相生相伴的双生树旁。

每次离开前,他都会来看看这两棵树,仿佛形成了一种习惯。

曾负责打扫的老僧人恰好遇见,前两年他已在庙里养老,极少干活,今晚月色太好,突发奇想见一见这棵他初来寺里便负责的老槐树。

没想到,碰见了个故人。

站在巨大双生槐树前的年轻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在老僧人的老花眼下,看着这道身影,逐渐与当年那位清瘦温润的少年重合。

少年身高每一年都在抽条,背影每一年都发生改变。

他有个放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朝施主,你十岁到二十岁,每年生日都会挂一个许愿红绸。”

“后来怎么不挂了?”

许愿红绸?

朝徊渡眼底闪过一丝恍惚,许久没听到这个词。

年少时朝徊渡听前方丈说过这棵双生树的故事,聆听佛音千年之久的槐树,传说早就生了树灵,常有仙人临世,只要将红绸挂在那根延伸出来仿如五指的树枝上,诚心祈祷,凡人的愿望便会被仙人看到。

朝徊渡似想起什么,绕过苍虬巍峨的双生树,来到正对月光那一面,只见形若五指的槐树枝上,整整齐齐挂着十一条许愿红绸,有些已经褪成淡淡绯色。

朝徊渡抬眸望过去,依稀可见——

十一条许愿红绸飘摇,被风吹得字迹模糊:

月沉空山,妄见灼灼。

是他曾经年年不曾更改的生日祈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老僧人以为得不到答案时。

隐约听到一道随着凛冽寒风而来的声音。

朝徊渡:“我忘了。”

是他装着装着,忘了曾经如何念着他的灼灼,也忘了该怎么爱她。

朝徊渡离开寺庙那晚。

空荡荡的山中,月亮下沉。

新增五条色彩鲜艳的许愿红绸与之前十一条褪色红绸纠缠着随风飘荡,一同投进月亮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