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沉缓缓移开视线。
其实洞府中灵株长得很好，是以炼出了许多罐糖，凌酒酒手上的不过五分之一。
然，小姑娘喜甜，一次给她太多难免太纵容。
感觉再被她看下去又要心软，姬沉快刀斩乱麻道：“将桃木剑拿下来，昭虹学堂统一发法器。”
凌酒酒觉得解释会拂了姬沉的好意，也就揭过这茬。
她的乾坤戒已经满了，只好将糖包的绳子抽长，系在腰上，有些舍不得地解下桃木剑递给姬沉。
姬沉接过，拍了拍凌酒酒的头，道：“好好修习，一个月后我来接你。”
接着挥挥手，道：“去吧。”
凌酒酒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转身向人群涌动的方向跑去。
脚步交替间，用了法诀的糖包并不重，反而像是拨浪鼓上的球轻轻拍着她的腿，一下一下又打在她心上。
她没想到，跟夫子一样严苛的姬沉在开学时没有叮嘱她克己守礼，而是给了她一袋子糖。
凌酒酒低头看了看糖包，抿抿唇，突得站定回头。
姬沉没走。
他还站在那里，按着剑看她。
阳光从千鹤峰的尖顶倾泻，落在黑衣修士的身上，俊美深邃的五官突得有了温度，玉山一般挺拔淡漠的人瞬间活了过来，连带唇畔的笑意都更深几分。
大概是阳光太晃眼，惹得凌酒酒顿了顿才举起手，大大地挥了挥，道：“师兄！谢谢你，我走啦，照顾好自己，放假见啦！”
“嗯。”黑衣修士应了一声，过分轻浅，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接送弟子的仙鹤已经准备飞回各峰，昭虹学堂前人群渐稀，凌酒酒转身小跑着跟上。
穿过昭虹古朴野趣的大门，门旁身着淡蓝色门服的点星峰弟子按照名册，给每个新弟子递上靛蓝色的玉珠。
凌酒酒接过玉珠握在手里，玉珠似投影仪般在她面前滚动着展示出《昭虹学堂守则》，《学堂地图》，《课程表》等。
片刻，光影尽敛，玉珠像是融化了一般流动着，而后延伸成一圈靛蓝色手环，落在她手腕上。
这便是一个储物环，各位修士需要的衣袍、法器和教材等都已经提前放好在里面。
《课程表》从明天早晨开始排，今天剩余的时间将由负责接引的修士带学子熟悉昭虹学堂各处，并帮助他们安顿。
各峰真传弟子大部分自小生活在归墟仙宗，互相熟悉，所以结伴同行。
而外门弟子一起在抱朴堂住了几天，自然三五成群走在一起。
几个发现凌酒酒落单的真传弟子刚想喊她一起走，却碰巧被柳怜绯拉住介绍附近的法阵，一旁的外门弟子怕唐突，也不好意思贸然喊她。
一时间，只有凌酒酒独自一人在队伍最后面，像是一堆小石头里的一颗砂砾。
她倒并不觉得尴尬，因为，她比其他人多了一件事情要做——
凌酒酒拿出腰间的司南石，又从储物环里取出实体版的地图，融入司南石中。蓝色石头内心闪了一下白光，算是新地图加载成功。
路痴，就是要时刻准备着。
她才放下司南石，耳后突得传来一个清澈的少年音：“道友？”
凌酒酒侧过头，那人正好走上前与她并肩。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身大红衣袍，比凌酒酒高半个头，身形还是单薄的少年模样。
仔细看去，他长得有种雌雄难辨的清秀风流，眼下一颗泪痣可怜可爱，笑起来露出来一颗虎牙，道：“你好，我是合欢宗选送的妖修，来自妖域郁煌洲的谢翎翎，年龄：十六，修为：筑基初期，灵根：属木，热爱修炼，无不良嗜好。”
凌酒酒险些以为自己是来面试他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这个少年单侧唇角一扬，邪魅一笑，道：“道侣，也是无哦。”
接着，单手撑头，侧脸示人，宛若霸总上身。
凌酒酒脚下已经开始扣别墅，嘴上还是礼貌道：“……幸会，幸会，我是……。”
谢翎翎撩了撩额前碎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做作地压低声音，霸道地打断她道：“你是琉璃城之主，天阙峰真传，天生道胎修行者，凌酒酒。”
凌酒酒有些警惕地往外挪了一步。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怎么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
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才想起桃木剑已经送还给姬沉，她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伸向储物环，准备拿出昭虹学堂发的法器。
谢翎翎对她的戒备浑然不觉，反而向前一步，一只脚从红袍下伸出来，双眉微挑，单手挺直摆成手刀状。
他因为压低声音用力过猛而像是随时要呕出来，却还是不急不慢道：“这是手背，这是脚背，你，可以做我的宝贝吗？”
凌酒酒：？
拔1到一半的剑顿住。
谢翎翎再一撩碎发，仰望天空四十五度，眉头深锁，青葱的脸硬凹成大人模样，道：“自从遇见你，风花是你，雪月是你，余生都是你。凌酒酒，你真讨人厌——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凌酒酒：？
……我谢谢你，你也挺讨人厌。
凌酒酒刚要问问这人哪根筋不对，便听谢翎翎深情款款道：“我前半生在妖域到处浪荡，后半生愿为你洗手煲汤。往后余生，谁折了你的翅膀，我定废他整座天堂！”
凌酒酒放弃沟通：“……”
这位少年你是摇着花手出生的吗？
完成了乱表白和瞎承诺，谢翎翎仿佛带上油腻面具，旁若无人地捂住心口，抒情道：“所以，你愿意让我做你的道侣，和我双修吗？”
凌酒酒面无表情地拔1出来剑：“不愿意。”
谢翎翎表情瞬间挫败，漂亮的眼睛下垂着，声音恢复了正常的少年清脆：“你可以喜欢灵株汁、灵髓汁、为什么不能喜欢我这个漂亮的小伙汁？”
凌酒酒不想说话，直接将剑在身前挥了挥，吓得谢翎翎怪叫一声，像个红色螳螂往后跳了几步。
见谢翎翎又要凑近，凌酒酒抖了抖剑，道：“走开，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谢翎翎扁着嘴，搓着手飞快地瞥她。
凌酒酒看他怂了，才压着眉眼收起剑道：“你为什么找上我？有什么目的？”
这个合欢宗修士来得蹊跷，虽然看着不太着调，但凌酒酒不敢掉以轻心。
谢翎翎迈着碎步试探着靠近，笑得宛若一朵菊花：“我想与你结为道侣呀！”
凌酒酒不为所动，甚至又拿出剑。
谢翎翎大惊失色，吓得头顶“噗”一下冒出一对灰黑色的飞机耳，急急忙忙道：“真的！琉璃城有钱，你又是天生道胎，我就是想跟你双修顺便做个上门赘婿！我虽然缺钱，灵根杂，想要不劳而获，但我是个好男孩啊！！”
凌酒酒收起剑。
谢翎翎的话没有漏洞，再加上昭虹学堂入学前都做过资质审查，她心也安了一些。
察觉凌酒酒面色缓和，谢翎翎自来熟地凑上去，声若蚊蝇地商量道：“双修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也不坏。”
谢翎翎虽然对她进行了土味情话轰炸，但毕竟没有恶意，再加上此时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作伴，凌酒酒也就点点头。
她看着谢翎翎，忍不住道：“遇到女修不要这样张口就说结为道侣，这样会冒犯别人。”
她也不认同为了修为和财宝就与修士结为道侣的行为，但想了想也许合欢宗的宗旨便是这样，不同的修仙门派教导不同，凌酒酒便没有提这句。
谢翎翎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我年纪太小，宗门长老还没有教我媚术和言法，只是听说琉璃城特别富庶，你又长得这么好看，我才想试试能不能嫁给你。”
他说得毫无芥蒂，压根没打算掩饰自己只是贪财，让凌酒酒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恶劣。
谢翎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合欢宗的长老说过，借势也是修行的一门功课，找个好修士双修更是进阶最重要的一步。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红色灵果，非让凌酒酒选一个，自己啃了另一个一口，又自顾自道：“不结成道侣也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呀！抱朴堂的人都辟谷了，天天就想着修炼，我想找个饭搭子都找不到，出去逛也没人陪。正好，你也找不到人和你玩，咱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凌酒酒：“？天生一对就算了吧”
在谢翎翎嘴角像是融化的冰糕般耷拉下去之前，凌酒酒咬了一口灵果，清甜的汁液爆裂在口腔，她眯眯眼道：“饭搭子倒是可以。”
此话一出，谢翎翎已经单方面认为自己是凌酒酒的好朋友，快乐地在她旁边跳来跳去，絮絮叨叨地讨论哪一门课最无聊，哪一个夫子管得最严，历年昭虹学堂结课试炼的题目。
原书中关于昭虹学堂并没有详细描写，谢翎翎说的都是知识点，凌酒酒专心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声或者追问一下。
见凌酒酒不怎么说话，谢翎翎以为她无聊了，便将话题往她身上引，道：“酒酒，天阙峰修炼累吗？长霄师尊管得严吗？”
凌酒酒认真想了想，才神秘兮兮道：“我只见过长霄师尊一次，其余时候都是师兄教导我。我师兄，出了名的严格。”
说完又怕谢翎翎误会姬沉不近人情，补充道：“但师兄都是为我好。”
谢翎翎同情地看她，见她说起姬师兄并没有暧昧情态，犹豫一下，压低声音道：“酒酒，那姬师兄喜欢你吗？”
凌酒酒被他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莫名问题弄得一愣，脸突然红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在瞎说什么呀？”
谢翎翎长舒一口气。
幸好！
幸好他随大流押了柳怜绯师姐！
他嘿嘿笑了一声，道：“好朋友，你别怪我，要不是我把合欢宗长老给的一半生活费都押在千鹤峰，我也不会直接问你啦。”
凌酒酒更莫名其妙了，她狐疑道：“千鹤峰怎么了？”
谢翎翎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见凌酒酒摇摇头，他“啧”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