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又走近几步,最终立在煦帝床前,恭恭敬敬跪下,一字一顿道:“儿臣拜见父皇。”
就连这句话,沈渊都说得生疏无比。
他这辈子,也未曾有多少机会说出口过。
煦帝颤抖的手落了空,一下子脱了力气,落回床上。
“渊儿……起来吧……现在你是皇帝了,不必再对我称臣……”煦帝苍老的嗓音沙哑不堪。
沈渊从善如流地起身。
他最后一次见煦帝还是中秋宴上,那时他的父皇还是一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模样。
也就小半年没见,竟已病弱苍老成这样,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情之一字,竟如此伤人。
煦帝看着沈渊,仿佛在透过他的面容看着另一个人。
他喃喃开口:“你母妃说得对……你……”
沈渊听到煦帝提到母妃,开口打断他的话,道:“父皇,您若是不想传位于我,也大可不必勉强。”
煦帝眼神一黯,猛地咳嗽起来。
梁总管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劝道:“陛下,自从您去了陕西,太上皇日日牵挂您,这病就没见过起色。前些日子,听说您被人刺杀,又是自责,又是担心,这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煦帝摆摆手,让梁总管不要多说。
“我知道云裳的事,让你对我心有怨怼……我不怪你……”煦帝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也没有用敬称,听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父亲,在对孩子说话。
沈渊印象里的父皇,永远威严无比,永远高高在上,一时间面对这样的父皇,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恨吗?
当然恨的。
若不是他疑心病重,千里迢迢把母妃从西南带到京都,母妃便不会在这精致的牢笼里,被囚困一生。
若不是他重权薄情,母妃便不需要如履薄冰,把拳拳爱子之心藏得那么深。
沈渊算算他两世加起来受的苦,不管是母妃带来的,还是沈淏带来的,源头都是父皇。
可是,若不是经受这些了苦楚,他也不会得了席玉两世的维护,两世的照顾,两世的偏爱……
想到此处,沈渊偏头,看了席玉一眼,发现灯光下的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他担忧地看着席玉。
席玉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渊儿……直到你去了陕西,我才知道你母妃和云家,暗中为你攒了不少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