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井”眼睛就放光,他连连点头:“找过了,公社的技术员来看过,说可以打。”
他期待地看着林念禾,又说:“村里账上有八百三十块钱。”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在说:我们也有些钱,不用你们全掏。
林念禾不自觉放轻了语调,说:“您放心,不管多少钱,这口井一定会打的。”
老支书的眼底有泪光闪烁。
他年轻的时候,村里的井里还有水。
后来,水越来越少,他们只能从山下拉水上来。
再后来,有个知青说,可以打一口机井,机井更深,一定还能有水。
他们就开始攒钱,铆足了劲儿的攒钱。
可他们没钱啊,靠天吃饭的农民,地里收的粮食连糊口都费劲,又拿什么来攒钱?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死之前给村里打一口机井,让后生们能大口喝水。
今天,哞娃突然来找他,说是在路上碰见了几个城里人,要给他们打井来的。
老支书压根儿不敢信会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但他还是来了——万一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意放弃。
现在,那个灰头土脸的城里姑娘说,不管多少钱,这口井一定会打。
老支书背过身,抹了把眼睛,说:“你们没听过信天游吧?我给你们唱一段?”
前边拉着驴的哞娃一听便笑了,回头朝他们说:“老支书最会唱信天游了,平常都听不见他开嗓呢!”
老支书清了清嗓子,不等他们客气拒绝便中气十足地扯嗓开唱:
“嗨、哎、嗨诶、嗨、哎嗨、嗨,
羊啦肚子手啦巾哟,
三道道蓝……”
他就像突然接到贵客的老实汉子,把能拿出来的招待全部奉上。
嘹亮粗犷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顽强生命力的陕北歌谣久久不散,似乎想告诉这天地,哪怕他们身处最恶劣的环境,也从没被压垮过。
谢宇飞侧头看着老支书,竟然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多了几分力气。
一曲唱罢,驴车上的三个姑娘很捧场地用力鼓掌。虽然她们中的三分之二都没听懂老支书唱的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们感受到其中蓬勃的生命力。
老支书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把脸说:“岁数大了,气不足了。”
“好听呢。”林念禾说,“您是我见过的最多才多艺的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