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踩熄了。
后房里有3张床。其中一张是空的,灰麻布床褥下有草露出来。第二张床上又躺着一个有胡子的男人,头向后仰,下颚和胡子向外突出:这是个农夫,一脸死灰,一只手垂落到地,地上有一个倒翻的陶制水瓶,水迹依然未干,另一个水盆里还有一些水。第二张床上在麻布与粗毛巾覆盖下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脸朝下,草黄色的粗发在亮光里闪闪发光,在她旁边紧靠着一个半大的女孩,也是草黄色的头发,脸上一片乌青,似乎是被勒死的。
戈特孟看着这几个死人,那女孩的脸变了形,一副恐怖的样子。在那母亲的颈子和发上,则透露出曾经因为悲哀,恐惧而拼命往床里钻的垂死挣扎的痕迹。至于农夫的表情,则像是激战过后倒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战士,蓄着胡子的脸直挺地突出,一副心有余恨的模样。最令人感动的是男孩的小尸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僵仆在门槛上,紧捏着小拳头,一副无可比拟的痛苦。靠近他头部的门上锯了一个大可立猫的小洞。戈特孟仔细地看过了这一切,无疑的,这个屋里是相当恐怖的,充满着一股死人的气味。可是这些情景对戈特孟却极具吸引力,所有这些都是伟人命运的杰作,遂使他铭感五内,慨叹不已。
外面的罗培德等得不耐烦而害怕地在叫了。这时戈特孟想到有罗培德在旁毕竟不错,至少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比死人好得多了。但戈特孟却没有立即回答他,以艺术家特有的冷静观察与奇妙的同情,专心于那些死亡的光景。他把沉寂的尸骸仔细地看了一遍。这里如同变戏法般多么的静啊!又是多么难闻的气味和可怕的光景啊!在这个灶火尚未熄灭的住宅里,是多么阴森而悲哀,一屋子死人。所有这些静静的尸首,脸上的肉将会腐化,手指将被老鼠啃咬。一般人死了都会放在棺材与坟墓里腐烂,而这些人却暴露在屋里,在阳光下,没有人关心,没有人注意。戈特孟见识过了好多种死法,但像这种不能宽恕的死法却是初见。
终于罗培德在门口的喊声扰乱了他,他走了出来,罗培德害怕地直瞪着他。
“怎么样?”罗培德恐惧地低声问道,“屋里没有人吗?啊,你看见什么了?说啊!”
戈特孟冷眼瞧了他一眼。
“你进去看看吧,这是一个有趣的农家。你看过后我们再到那边去挤牛奶。进去啊!”
罗培德犹豫地走进屋里去,直向灶房走去,看见了坐着的老太婆,当他发现她已经死掉了时,突然大声叫喊,夺门而出,眼睛睁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