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
日子过得好的人可以做些多余的事或者做些蠢事。当舒服日子过去而困顿的日子开始时,生活就开始给我们上课了。当一个顽童不服管教时,他总说,别的孩子也同样调皮捣蛋,我们听了会置之一笑,立刻知道怎么回答他。但是我们德国人在几年可悲的战争中的表现,就像那调皮捣蛋的孩子,老是有理由,认为至少敌人不比我们好。谈到侵占他国的问题时,就说英国也有殖民地。谈到个人的统治时,就说威尔逊的权力比任何一个德国王侯都大。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艰难的日子已经开始了。但愿我们现在能够受到教育!今天我们德国人的日子是够差的了,明天的日子过不过得了、如何过,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时刻恰恰特别容易诱发无用的行动和感觉。我们读到许多诗歌和信、许多文章和建议,它们凭借的道理都和顽童受处分时的直觉反应相同。人们又已经开始慢慢地“历史地”(也就是不以人为本地)思考起来了。人们将我们的现况和我们在1870年使法国陷入的状况两相比较,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只要咬紧牙关,渡过难关,把仇恨蕴藏在心中,将来总有报仇雪耻的一天!
四年前,当德国士兵在军营门前欢呼“我们将在此地接受宣战”时,我们这些有不同想法的人没有发言的余地。当时,我们每一句有关人道主义的话,我们每一次警告和我们对未来的想法,都遭受到无情的辱骂和怀疑,我们身受追捕,友谊断绝。
我们不要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事实证明,我们的心理是错误的,战争初起时,我们的行为和言论不是出于真正的意愿,而是出于歇斯底里。当然,“别人”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们的某些敌人和我们一样,对敌方极尽毁谤辱骂之能事,连他们最高尚的超越国界的成绩和品格也不放过,他们那儿也有恶劣领导人,做出歇斯底里的事,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不过,这种以别人也不比我们好为借口的做法,现在实在到了应该停止的时候了。如果今天福熙将军像当年霍夫曼将军在布雷斯-利托夫斯克表现的那么严厉的话,我们也不宜对他咆哮。他以胜利者的身份这么做,如同我们当年作为胜利者那么做一样。
今天我们不是胜利者,我们的角色是另样的。以后我们还能不能生存在这世界上、还能不能蓬勃繁衍,完全看我们对自己的角色有多少认识,看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意愿、是不是足够认真地去接受事情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