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定权外头穿的lan袍已经脱下扔在了一旁,贴身的中衣背上,皆是纵横血路。想是一路颠簸,发髻也已近散乱,几缕乱发披下来挡住了侧脸,掩蔽了他面上的神情。阿宝方想再向前去,忽见他似乎略略动了动手指,只不知是痛楚还是乏力,却终究连手腕都没有抬起来。阿宝忙附耳问道:“殿下要什么?”定权的嘴角略动了动,却仍是没有声音。此时王慎已亲自拎着一壶热水进来,阿宝心中一动,轻声问道:“殿下可是要水?”定权微微点了点头,王慎忙道:“我这就去取茶盏。”阿宝却并没作声,只是将他提进来的水倾到了铜盆中,又从袖内取出巾帕,在盆中浸湿了,忍着烫绞干,默默地坐到了定权身旁,将他脸上颈上细细揩拭干净,又帮他擦了擦两手手心。这才拔了他头上发簪,将已被汗水粘结的头发用玉梳一一梳开,又慢慢拢好。王慎斟茶进来,见阿宝举动怪异,一时呆住了,问道:“殿下不是要水喝么?”阿宝也不回头,只是仔细帮他将发髻重新在顶心结好,又瞧了瞧两鬓并无散落碎发,这才轻声应道:“殿下此刻不想喝水,王常侍先请放在一旁吧。”又低头凑在定权耳旁道:“殿下睡吧,等太医来了,给殿下上好了药,妾再为殿下更衣。”
定权暗暗舒了口气,周遭的一切早已模糊,目既不清,耳复不明,日与夜混沌成一团,悲与喜亦无关紧要。只有她的一双手,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动,一点一点,将那副躯体慢慢重新整理干净。即便那其中包裹着的,不过是一注污血,数根痴骨,是几世淤积的罪业,是一颗早已残腐的人心,但他仍希望这皮囊是洁净的,因为这已是他最洁净的东西了。
那双手就像自己的一样,他想说的一切,却不必说出口,她就如同已经听到了。那颗残腐人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想要点醒他:她实在聪明得过了,你是留她不得的。然而这躯体此时却已经没有了半点气力,既不愿附和,亦不愿反驳。既如此,便随它去吧,定权默默合上了眼睛。
阿宝见定权终究是昏睡了过去,这才抬头问道:“王常侍,太医会过来吧?”王慎一愣,才回答道:“是,随后便到。”阿宝便没有再问话,只是轻轻帮定权搭上了一床夹被,又拉起了他的右手细细察看。王慎却悄然望了她一眼,这个由内人而孺人的少女,静静坐在孤灯下,从头到脚,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皇帝是被一阵嘤嘤哭声吵醒的,睁眼时帐外已是一片大白,回想起成晚纷繁乱梦,伸手扶了扶额头,问道:“是谁在外面?”陈谨听见问话,连忙打起了帐幔,扶他起身,赔笑回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