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肉汁烫破了天?花板,外婆让她举着手电筒,压着景生给他抹白糖。她当时还想这家伙牙口真好。景生还曾在那种时候调笑过她像糍毛团,软咚咚,白乎乎,咬一口鲜色宁,噻是汁水。她恼羞成?怒咬了他一口:“烫色侬!”
又转了一圈,斯江终于忍不住到马路对面一家小卖部?打听:“不好意思,请问卖糍毛团的店搬到啥地方去了?”
穿格子睡衣的中年老?板看了斯江一眼?:“拆忒了,没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没了”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斯江心里空落落的。是啊,拆忒了,没了。万春街也要拆了,如果景生回来,会不会也像她此刻一样……他总归能找到她的,她的中文机还一直缴着台费,包括他的,还有家里电话也不会变,小舅舅也说了,电话跟着人走。现在家里都?不怎么再提起景生了,可她知道,大家都?还牵记着他,怕他哪一天?回来找不到他们。
工作给斯江充上的气,因为糍毛团店的消失也随之消失无踪。
斯江一路向?西,铜仁路、北京路、常德路、新闸路,条条马路上都?有消失不见的老?店老?房子,也有新店新房子。进了万春街,灰白色的墙面上一个个硕大无比的“拆”鲜红夺目,支弄里的烟纸店门口挂着黄哈哈的硬纸板,毛笔写的“动?迁甩货亏清走人”很有眉飞色舞的劲道,纸板边上的小板凳上叠着一堆报纸。斯江停下脚,买了一份《申江服务导报》。
“又加班了?”熟悉的阿爷笑眯眯在饼干筒里挖零钱。
“嗯。”斯江笑着翻了翻彩页。
“交关辰光没看到斯南了,结婚了伐?”阿爷把票子撸平,仔细包起三个硬币来。
“还没,伊老?忙额。”
斯江接过零钱,笑着说再会。
“让斯南快点结婚记得摆酒啊,阿拉噻要喫伊喜酒送红包哦,明?年拆迁搬场了,碰勿着了,侬外婆要吃亏额,晓得伐?(我们要吃她喜酒送红包的,明?年拆迁搬家了,碰不到了,你外婆要吃亏的,知道吗?)”
阿爷的声音越喊越响,斯江越走越快。
顾家的门没锁,家里没人。斯江楼上楼下看了一圈,外婆去买菜了,斯南这个礼拜也没回来,斯好去年按照顾西美?的要求考进了外经贸大学国际贸易系,大部?分时间住校,周末也很少回来,大家都?有数他是不想再听姆妈啰嗦,只顾西美?自己没数。
斯江洗好澡在亭子间里吹头发,楼下传来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