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让他昏头转向的强烈爱情使他忘却了绘画。但是,一旦他的婚姻告一段落,他又愁又恨地看到自己处于爱情之外,忽然觉得放弃艺术是无法辩解的屈服。
他又开始在笔记本上勾勒他想绘出的油画稿。但不久他就发现根本是无法回头的。上中学时,他设想世界上所有画家都在同一条大路上前进:这是一条王家大道,从哥特式绘画通到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意大利画家,然后是荷兰画家,接着是德拉克洛瓦,从德拉克洛瓦通到马奈,从马奈通到莫内,从博纳尔(啊,他多么喜欢博纳尔!)到马蒂斯,从塞尚到毕加索。画家们在这条道路上并不像士兵们一样结队前进,每个画家都踽踽独行,其中一些画家的发现启发了另外一些画家,大家都意识到要向一个陌生的人打开一条通道,这个陌生的人是他们的共同目标,将他们联结起来。随后,道路突然消失了。这正如一个好梦结束:好一会儿你还在寻找变得苍白的形象,然后才明白,梦是不能复返的。消失的道路却隐没在画家的心灵里,他们具有“向前走”的不可遏止的愿望。可是,如果不再有道路,“向前走”到哪里呢?朝哪个方向去寻找没有希望的向前呢?在画家们身上“向前走”的愿望变得神经质了;画家们四处乱跑起来,就像同一个城市里同一个广场上骚动的行人,互相不断交臂而过一样。大家都想出类拔萃,人人千方百计要重新发现,别人没有重新发现的一种创造。幸亏不久出现了一些人(不再是画家,而是商人、经纪人和广告顾问簇拥着的展览会组织者),他们整顿混乱的秩序,决定这一年或者那一年必须重新发现哪一种创造。这样整顿秩序有利于现代油画的出售:油画突然堆积在同样的富人的客厅里,他们在十年前却嘲笑毕加索或者达利。为此,鲁本斯极端蔑视富人。富人已经决定成为现代派,鲁本斯由于不是画家而轻松地吁出一口气!
有一天,在纽约,他去参观现代艺术博物馆。二楼展出马蒂斯、布拉克、毕加索、米罗、达利、恩斯特的作品;鲁本斯被迷住了:落在画布上的笔法表达了一种狂热的趣味,时而现实受到壮美的侵袭,就像一个女人受到农牧神的侵犯一样;时而现实与画家对峙,如同一头公牛冲向斗牛士。但是最高一层楼留给更近的绘画,鲁本斯又回到孤寂之中:没有欢快的画法,没有兴味的痕迹;斗牛士和公牛消失不见了;一旦画幅不是以忠实到迟钝和无耻的地步去模仿现实,便排除了现实。在这两层楼之间,流淌着忘川,死亡和忘却的河流。鲁本斯于是心想,如果说他最终放弃了绘画,也许这是出于更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