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子叉了一块肉,放到嘴里(这个场面停止拍照),一面吃一面回答。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想起歌德。他带着一种真诚的关切问他:“您结婚了吗?”“结过婚了。”歌德微微弯腰回答说。“您有孩子吗?”“有一个儿子:”“还有,你们的查理-奥古斯特怎么样了?”拿破仑不假思索地冲着歌德喊出了魏玛君主的名字。显而易见,他不喜欢这位君主。
歌德不想讲他亲王的坏话,可是也不愿意违背一位不朽者的意思。他巧妙地运用外交辞令解释说,查理-奥古斯特为科学和艺术做过很多事情。不朽的战略家趁他讲到艺术的机会,在桌子前站起来,又把手插进上衣里面,向诗人迎上几步,对着他发表自己关于戏剧的看法。马上,一群看不见的摄影师战战兢兢地赶过来了,照相机发出“喀哧喀哧”的声音,在一旁和诗人单独交谈的战略家为了让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能听到,不得不提高嗓门说话。他建议歌德写一个关于埃尔富特会议的剧本,因为这个会议最终将保证人类得到幸福与和平。“戏剧,”他声音响亮地接着说,“应该成为人民的学校!”(这是他第二个短句,配得上成为第二天报纸的头条新闻。)“把这个剧本奉献给沙皇亚历山大,”他稍微压低一些声音继续说,“那真是太妙了!”(因为埃尔富特会议就是为他召开的!拿破仑就是想跟他结成联盟!)接着,他给席勒-歌德上了一堂小小的文学课,可是他的话头被他一个副官打断后,他想不起刚才讲的是什么。他一面想,一面既无逻辑又无信心地重复了两次“戏剧是人民的学校”。随后(终于找到了!话头找到了!)他讲到了伏尔泰的《恺撒之死》。在他看来,伏尔泰正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他原本可以成为人民的教育者,可他错过了。他的悲剧原本可以表现一个在为人类幸福孜孜不倦地工作,却因过早夭亡而不能实现他崇高计划的伟大统帅。拿破仑直勾勾地看看诗人,语气忧郁地讲了最后一个短句:“对您来说,这是一个伟大的题材!”
可是这时候又有人来打扰了。几位将军走进大厅,拿破仑的手又从上衣里抽出来,又在他的桌子前面坐下,用他的叉子叉了一块肉,开始边吃边听汇报。摄影师的影子消失了,歌德看看四周,走到几幅油画前面站定。随后他又向陪他来的副官走去,问他接见是不是已经结束。副官作了肯定的答复。拿破仑的叉子又举起来,歌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