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歌尔德蒙吃惊地倾听着,但在听到“你忘记了自己的童年”这一句时,身子却像让箭射中了似的猛地哆嗦起来。然而纳尔齐斯习惯于在讲话时久久地闭上眼睛或凝视前方,似乎这样才能更好地措词,所以并没有看见。他没有看到歌尔德蒙的脸怎么突然抽搐一下,顿时变得憔悴而苍老。
“我比你——优越!”歌尔德蒙结结巴巴、不知所云地说,他似乎一下子愣住了。
“确是这样,”纳尔齐斯继续说,“像你这一类的人,天生有强烈而敏锐的感官,天生该成为灵感充沛的人,成为幻想家、诗人和爱慕者,比起我们另外的人来,比起我们崇尚灵性的人来,几乎总要优越一些。你们的出身是母系的。你们生活在充实之中,富于爱和感受的能力。我们这些崇尚灵性的人,看来尽管常常在指导和支配你们其他的人,但生活却不充实,而是很贫乏的。充实的生活,甜蜜的果汁,爱情的乐园,艺术的美丽国土,统统都属于你们。你们的故乡是大地,我们的故乡是思维。你们的危险是沉溺在感官世界中,我们的危险是窒息在没有空气的太空里。你是艺术家,我是思想家。你酣眠在母亲的怀抱中,我清醒在沙漠里。照耀着我的是太阳,照耀着你的是月亮和星斗;你的梦中人是少女,我的梦中人是少年男子……”
纳尔齐斯自我陶醉地一个劲往下讲,听得歌尔德蒙大大地瞪着一双眼睛。有几句话像利剑一样刺中了他;听到最后几句,他更变得脸色苍白,闭上了眼睛。纳尔齐斯发现后吓了一跳。经他问起,歌尔德蒙才脸色惨白而有气无力地说:“有一次,我也当着你的面昏昏然了,禁不住哭了——你该记得吧。这样的情况再不允许发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而且也不会原谅你!现在你赶快离开,让我一个人呆着,你刚才对我讲的话真可怕啊。”
纳尔齐斯窘困异常。刚才他越讲越有劲,自己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讲得更好。这下子他可大吃一惊,他有某句话大大震动了他的朋友,在什么地方把朋友伤害了。他感到眼下很难让歌尔德蒙独自呆着,于是犹豫了几秒钟。歌尔德蒙额头上的皱纹却警告他还是走好,他才满足朋友的心愿,留下他独自一人,自己心慌意乱地离开了。
这一次,歌尔德蒙内心的极度紧张没有化成泪水。他怀着绝望的深受伤害的心情,仿佛他的朋友冷不防当胸戳了他一刀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呼吸急促,心口憋闷得慌,脸色蜡黄,双手麻木而僵硬。情况又跟上次一样可悲,所不同的只是更厉害一些,喉头似乎被扼住了,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