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都从半夜开始刮风下雨,一直到清晨,天都沉甸甸地阴着,庭院外的鸟雀啾啾叫唤,簌簌抖着枝干上蓄积的水珠。
这一场雨下来,深秋的气温一降再降,十几天后,最为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殿内没有狂风骤雨,只有庄重写意的山水屏风和古挂画,掐丝珐琅金炉里熏着香,几层纱帐径直垂下,图案上缀着细微灵光,无风而动时,像里面的人随手挥开了一层星河。
溯侑醒得早,他安静地盯着头顶的暗红色的床帐看了一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对如此情境。
身边的人还睡着,长发如支流般撒在缎面和枕头上,又像在纯色的被面上延展出去的满树枝丫,崤城那场大战消耗太大,加之昨夜,她几乎是无声地纵许他放肆,因此现在还未睁开眼。
这两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变成缩小的原形满邺都城乱跑,在薛妤的殿内胡作非为,称王称霸,还跳上桌子和她发天大的脾气,将桌面拍得砰砰直响。
反正,这两天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原有的形象颠覆得彻底。
溯侑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薛妤。
他忍不住闭了下眼,而后无声拥被而起,才起身,腰间就搭上了一只手,背后含着点惺忪睡意的声线传来:“干什么去?”
“……”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溯侑身体微僵,他也不回身去看,只是瞥着轻柔的鲛纱帐,低声道:“有人在殿外等,我,去问问情况。”
“崤城之战后续的处置出来了。”薛妤猜到庭院外的人要禀报些什么,并不意外,她支着手肘侧起身,指尖在他腰侧点了两下,不紧不慢地问:“都想起来了?”
内殿陷入一片死寂。
薛妤也不着急等他回答,她随手拢了拢里衣,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伸手拨开他垂于耳侧的黑发,露出藏在里面被悟得通红的耳尖。
她半眯着眼睛贴上他的后背,软骨头一样搭着,几乎化在他常年滚热的骨骼上,含糊着字音低喃道:“耳朵红了……拍桌子发脾气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这话,溯侑完全没法听。
他转身,将薛妤捞起来,本意是想将她摁进胸膛中,不让她到处摸,再到处看,可薛妤好像在他身上找到了趣味。
也可以说,是大战结束后,一根时时踩在脚底下会爆炸的弦被拆除,她终于能轻松一点,有了点属于自己的小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