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月当空,银光泻地时,这对情人已经忘记了曝在柔光中的床上嬉戏,一起安然入睡了。当他们醒来时,彼此又激起了新的热情之火,再度在两情缠绵中重新睡着了。他们在最后的拥抱之后,疲倦地躺着。李瑟深深地把脸朝向干草,痛苦地呼吸着,戈特孟不动地仰卧,两眼盯着疏淡的月光,两人的心里都兴起了深深的哀愁,像要用睡眠来逃避似的。他们睡得又熟又绝望,巴不得这是最后且永远不醒的睡眠,把他们一辈子的睡眠在这数小时内一起睡掉。
当戈特孟醒来时,看见李瑟正在整理她的黑发,他模糊地注视了片刻之后,才茫然地恢复了过来。
“你已经起来了?”终于他说。
她像受惊似的,突然转过身去。
“我现在必须走了,”她有些厌烦与困惑地说,“我不想叫醒你。”
“我已醒了,我们非再走不可吗?可是我们没有家呀。”
“没有家的是我,”李瑟说,“你可以回修道院去。”
“我像你一样,已经不再属于修道院了,我已孑然一身,没有目的。当然,我是要和你一起走的。”
她侧目而视。
“戈特孟,你不能和我一起走,我现在非回到我丈夫那里不可了,他会因为我睡在外面而打我。我只好说自己迷了路,当然,他是不会相信的。”
这时戈特孟想起那齐士的先见之明,现在正是应验他所说的话了。
他站起来,同她握手。
“是我弄错了,”他说,“我以为我们两人可以在一起的——你真的是要趁我睡着时逃走吗?”
“啊呀,我怕你会生气,也许还会打我。现在好了,我丈夫会打我了,其实我也不愿挨你打。”
他抓住她的手。
“李瑟,”他说,“我不打你,今天不打你,永远都不打你。要是他打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想挣开手,用力地拉。
“不,不,不!”她哭喊着,他的确觉得她的心并不向着他,宁愿受别人的打,也不要听他的好话,所以他放了手。她开始大哭起来,并且跑了,双手捂在泪光模糊的眼上,狂奔而去。他不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去,看见她跑过已收割了的牧场,像被一股什么力量吸引过去似的,使他不由得一阵心痛。他也联想到,自己也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吸引来的,心底有些怅然。她已经弃他而去了,身心无比疲倦,在模糊中又睡着了。等到他再度醒过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地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