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出殡那天,天热得要死,时不时有一种腐烂的气息飘荡在空中。但是场面很排场,都是老二掏的钱,花圈、洋楼、元宝、金条、电视机、双卡收录机、高头大马,该有的都有了,付之一炬,老爹就收到了,他在另一个世界吃穿用度再也不用发愁啦。草纸是成吨地烧,我爹几辈子也花不完。熊熊大火烤得围观的人们连连后退,飞扬的火苗直朝上蹿,路两边的杨树叶子都被烤黄了。如此宏大的场面,是我们村里从没有过的。正是这样的场面,让村里人见识了老二的实力,这也恰恰成全了老五的婚姻大事。我爹“五七”后,就有好事者主动把一个叫春燕的女子介绍给了老五。
老三不知从哪弄来的西服,黑色的,挺庄重,他的样子也挺庄重,就是一滴眼泪也不掉。但老大哭得很凶,鼻涕几乎拖到地上。老二顶的老盆,老大已经不是郑家的人了,所以他没资格顶老盆了。随着老盆在老二头上碰一下后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向温和的老大在那一刻几乎要跳起来。老三搀着老大,劝道,咱爹走了,不还有老娘在嘛。
在坟地,我看到父亲坟底撒了石灰,石灰是去潮气的,同时也驱虫,这样我爹就睡得踏实了。老五离开人群,来到我的坟头,对我说,老四啊,咱爹来陪你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个老五。
母亲没有跟着去坟地,她一个人坐在屋里,她听到鼓乐哭喊声渐渐远去,似乎她的灵魂也随之而行。听不到母羊的叫唤了,它已成了招待孝客们的美食。母亲曾在心里说过,被郑文白打骂了一辈子,受尽了屈辱,一定要挺住,一定不能死在他的前面,如今她如愿了。母亲记起三天前,大雨间歇时她准备扛着铁锨去田里放水,听到丈夫在她背后说了一句话,没想到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瞅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想起来了。她听到他说:这辈子可苦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