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仰头将酒喝光,双目灼灼的看着我说道,“你的处境比我尚要艰难,日后陛下必定还要派你出去,每一趟的差事都不会好干,你在前面做着,后面自会有人扯你后腿,何况,还有你的身份……”他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我明白他怕我心中不快,索性一笑将杯中酒饮尽,“仲威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国朝内宦出仕的不在少数,太监镇守各州府,监军各大营,都是常事,可还未有过以钦差身份出巡还是督办盐务这等天下第一肥差的,你如此得陛下宠信怕是大魏有史以来第一人。眼红你的人多了,明面上他们怕你尊敬你,背地里都等着捏你的短处好弹劾你。
如今外头都在传,朝中有两相,内阁首辅是外相,还有一个内相,便是老弟你了,幸而陛下信你,不然这话传到她耳朵里,可是诛心之言啊。”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震惊之下,不免有些黯然,我垂目坦言道,“我并不想做什么内相,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陛下交代我做什么,我总会尽力去做就是了。”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别人可不这么看,他们只看到你大权在握的结果,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会在意。我也看明白了,朝中的言官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做,光想着拿人错处,骂完这个骂那个,只要是掌权的不管做的如何总要骂一骂才显得自己是忠臣,更何况你这个内宦,只有被骂的更狠了。”
“国朝言官风气历来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我无奈的说道。
他颇为忧虑的摆首,“要是只骂骂也便算了,他们会的可多着呢,什么集体上书,哭谏,辞官,再不行还有以死相谏,这些文人要整一个人法子多的很,各个都让皇上都吃不消,何况你我这些人。我怕有一天禁城登闻鼓声响彻,六科廊的那帮言官会把你逼得退无可退。”
登闻鼓是太宗皇帝所创,本意是若遇冤民申诉皇帝会亲自受理,如今已慢慢演变成,言官若有弹劾奏疏又怕司礼监中官不肯及时传递时,便会去皇极门外敲响这面大鼓,鼓声震耳,只消响一下,皇帝便会知道有紧急的奏疏要报。
若是要弹劾我这个司礼监掌印,又能不被我所阻止,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敲响这面声彻寰宇的登闻鼓。
我凝眉沉默,隐约觉得他今日所忧终有一日会不幸成真。
半晌,我低头轻笑道,“仲威的意思我懂,是要提醒我退步抽身早。可对于你我来说,同样都有君恩未报,又岂能只顾全自己,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