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因而是一种更为潇洒的姿态,至于这种姿态的背后是否有着某种难言之隐,某种打肿脸充胖子,某种苦苦支撑故作姿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耻感文化的社会里,这种姿态可以优雅地面对社会。
除了仕与隐,本也可以有其他现实的选择,比如“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比如潜心学术,比如潜心艺术,甚至可以去做师爷,做商贾。学术上或科学艺术上的成功,因为往往换不来紫金鱼袋,换不来父母封诰,所以也就得不到社会的承认,所以读书人就往往放不下面皮。做这样的选择,需要跨越巨大的心理障碍。那些跨过这道坎的,往往人格异常强健,他们是真正的杰出人士。
三
中国文化的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对人格标准的设定极高,人格范式的设计过于追求完美。一个人究竟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张扬到什么程度?人究竟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把握自我,提高自我,改变自我?人能够在他的生命中实现多大跨度的超越?这是人类面对的永恒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古人做出了悲壮的英雄式的选择,无论儒道,都把天人合一的十足完美作为现世的标准,以此来要求自己。儒家的人格设计方案是内圣外王,即在内在精神方面,通过勤学苦修,认识天理,灭去人欲,达到或接近圣人的精神修养。圣人是什么状态呢?据说圣人是“前知千岁,后知万世,有独见之明,独听之聪,事来则名,不学自知,不问自晓”。圣人得了天道,因此一举一动无不恰到好处,一言一行放诸四海而皆准,一贯正确,永远正确。这样完善的内在的修养功夫施之于外物,就可以立德立功立言,就必须立德立功立言,澄清天下,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朴。
要实现这样至高的人格理想,你就得用各种各样严苛的道德规范来约束自己,时时刻刻扼杀“人欲”,分分秒秒检查自己的精神活动。你要“日三省吾身”,要“慎独”,要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要“战战兢兢,严恭寅畏,弗懈益虔”,你活得太累了。你被罪恶感和焦虑情绪所控制,肾上腺素过量分泌,植物神经趋于紊乱,可你还是成不了圣人。
至于外王,你会发现圣人之言离现实社会实在太远。在现世,人心远不那么纯洁,各种各样的实用主义取代了圣人的教导,而官场的肮脏污秽更是让单纯的知识分子感到难以忍受。
于是就有了疲倦,有了苦恼,于是就有了疑问,于是就出现了无可奈何的逃避和毅然决然的叛逆。他们逃入乡村,逃入深山,不再理会世事的纷扰,归入老庄的旗帜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