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每夜在翰林院中轮值成了一件苦差事。翰林院东面的麟德殿正在大修,为了赶在良辰吉日召开永安公主的出降大典,皇帝命将作监日夜不停地施工。大明宫恢宏宁静的夜晚被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打得粉碎。
受罪的当然不止翰林学士们。内侍和宫女,以及驻扎在附近九仙门的左神策军统统不胜其扰,半个月过去,人人挂上黑眼圈。可是皇帝的旨意,谁又敢抱怨呢?
太液池西南岸的清晖阁前,有一块彩旌和锦幡围饰的平地,向来作为教坊演练歌舞之处。今日,这里歌舞又起,宫娥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舞动的身影倒映在太液池的碧波百顷中。她们的背后是云烟浩渺的太液池,隔岸承香、含凉、紫兰诸殿飞檐翠瓦、画栋朱梁,如同月中蟾宫,人间仙境。
煞风景的是,从麟德殿的方向仍不时有捶打敲击声传来,把一阕好端端的《霓裳羽衣曲》搅得支离破碎。当舞曲由慢转快时,宫娥们的舞步也变得零乱起来。
皇帝面沉似水,朝教坊内官摇了摇头。她见势不妙,赶紧叫停。
“走走走,你们快退下!”她一边忙不迭地向宫娥摆手,一边跪倒在皇帝面前。
“你们怎么回事?”皇帝愠怒道,“再过三天就是庆典了,这支舞怎么还是跳不好?”
“是奴婢失职,请大家责罚。”
“责罚你们有何益?朕要的是《霓裳羽衣舞》!”
内官匍匐于地,一个劲地发抖。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不快去练!”
“大家,”内官向上磕了个头,“那把琵琶是不是可以……”
“琵琶怎么了?”
乐班第一名的琵琶女出班跪倒,怀里紧紧抱着一把紫檀琵琶。
内官战战兢兢地回答:“禀报大家,这把琵琶我们实在用不好。请大家开恩,允许我们用回原来的。”
“你们用不好?”皇帝厉声质问,“你知道这是谁用过的吗?”
“知道,知道!”内官磕头如捣蒜,“正因为它太尊贵了,我们、我们真的是承担不起啊!”
“算了。”皇帝十分扫兴,“你们回教坊继续练习吧。三天之内必须练成,庆典上若再有差池,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是。”内官见陈弘志朝自己使眼色,赶紧将紫檀琵琶交到他手中,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陈弘志小心地把琵琶捧上御案。
皇帝问:“你可知这把琵琶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