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我非常感动,眼泪掉在了皮带上,就像一滴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香甜无比的海水。我把它舔干净了。他问我,如果你考不上,准备干什么。我说,当海员,跟你爸爸一样。他说,别干那个,非常苦,一年之中有半年都待在海上。我就说,那我去贩海鱼卖,只要跟大海沾边就行,我喜欢大海。我陷入了沉思,仿佛我真的没考中,在权衡是当海员好还是当鱼贩子好。
我把目光从沉思中拔出来,问他,你要是考不上,准备去干什么呢?他笑着说,你看我这样子能考不上吗?是啊,看他胸脯挺得那么高,内敛的傲气喷薄而出,没什么可说的,肯定能考上。他就是这样自信而富有人情味。
正如陈朝晖所说的那样,他顺利地考上了大学。而我,也顺利地落榜了。我又接着连考了三年,但还是被定在原地。我把课本全烧了,祭奠我过去的耻辱,然后撸起胳膊准备去贩海鱼了。我发现我们姐弟三个都不是念书的料,脑子里只有我爹挖地道的那点小聪明,但就是那点小聪明也被他老人家给用尽了。
我见到了大海,我把咸鱼从海边带到小镇上卖,从二十块钱起家,没过一阵就已经攒到四五百了。我想把母亲的白内障治好,结果医生说没治了,已经全瞎了。这下可好,母亲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天然而混沌的世界,就像宇宙刚刚开始的样子。我觉得这样也挺不错。我就把钱用在了处对象上,我经常带一些贝壳、海螺什么的给我对象,上面插着根管子,能吹出声音来。当我把泛着鱼腥味的身体朝她身上一压,熏得她很难受,她就拿粗壮的胳膊一把把我这条咸鱼掀了下来。然后咸鱼翻了个身,又重新压了上去。她说,你以后不要再贩咸鱼了。我说,你先让我弄完。
弄完后,我真的就不贩了,而是进一些贝壳、海螺、珊瑚什么的小工艺品来卖,结果很畅销,赚的钱也不比贩咸鱼少,而且没污染。后来,我发现搞水族馆利润来得更快,就把挣的钱全投了进去。但小镇的人们不识货,不知道美化生活;对那些只看不买的土里土气的乡野村夫,热带鱼也非常生气,没一阵就给活活憋死了。结果我投进去的子儿一个也没回来。于是我又重新卖起了贝壳与海螺,整天走街串巷,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可是孩子们已经对这种低级玩意不感兴趣了,他们都玩起了游戏机,所以我每天卖不出去几个。
在一个北风呼啸的下午,一个戴着墨镜留着长头发的男人在巷口拦住了我,抓住我的胳膊说,可找到你了,可把我给找死啦。这人是谁?我很纳闷,就对他说,你先把那破眼镜摘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