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如今变成了个畏畏缩缩的佝偻的老处女,一张蜡黄的、病恹恹的脸,穿着件毫无装饰的黑长袍,目光游移,神色紧张。
“对不起,”歌尔德蒙说,“玛格莉特不放我进来。您还认识我吗?我是歌尔德蒙。唉,请您告诉我:您的父亲,他真的去世了么?”
歌尔德蒙从她的目光看出,她这会儿才认出了他,而且马上就已断定,她对他并未保留什么好的记忆。
“噢,您是歌尔德蒙?”她说,语气中仍然带着一点点当年的傲慢劲儿。“您这一趟是白跑了。我父亲已经去世。”
“那么工场呢?”他冲口问道。
“工场?关了呗。如果您是想找工作,那只好劳驾上别处去。”
歌尔德蒙竭力镇定自己。
“莉丝贝特小姐,”他和蔼地说,“我不是想找工作,我只是想来问候问候咱师傅和您。我听见的消息使我很难过。看得出来,你的日子也不轻松啊。设若令尊的一个心怀感激的徒弟能为您效点劳的话,那您就吩咐吧,我会高高兴兴去做的。唉,莉丝贝特小姐,看见您如此……如此受罪受苦,我的心真要碎了啊。”
莉丝贝特抽身退进房门。
“谢谢,”她迟疑了一下说。“你现在再不能对他有用了,对我也一样。玛格莉特会领您出去的。”
她的声音很难听,半带忿恨,半带恐惧。歌尔德蒙感到:她要是有勇气的话,她是会把他骂出去的。
他下了楼,老太婆等他一出去就关上大门,顶上门杠。这关门杠的通通两声,在他听来就跟棺材阖盖的声音一般揪心。
他慢慢回到河边,坐在老广场附近的堤上。太阳已经沉落,从水面飘上来阵阵凉意,他所坐的石板也冷了起来。临河的小街变得静静的,流水冲激着桥墩发出哗哗的声音,河底墨黑一片,再没有金光一闪一闪了。啊,他想,我要能滚下堤去,消失在河中,岂不更好!世界重又显得死气沉沉。再过一小时,黄昏即将变成了黑夜。歌尔德蒙终于哭了起来,热泪滴在他的手上和膝上。他哭死去的师傅,哭莉丝贝特消失了的美貌,哭莱娜,哭罗伯特,哭犹太女郎,哭他自己业已枯萎的、虚度了的青春。
夜深了,他走进一家小酒店,这是他从前曾经常和同伴一起狂饮的地方。老板娘认出他来;他向她要一个面包,她给了他,额外还友好地端来一杯酒。但他吃不下面包,也不想喝酒,只在酒店里的一条长凳上睡了一夜。早上老板娘推醒他,他爬起来说声谢谢后便离开酒店,一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