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海里待了几分钟,四下扑腾了一阵。那地方浅得无法游泳,而他害怕鲨鱼,不敢去太深的地方。随后他上岸去浴室冲了澡。在黏稠咸涩的太平洋里泡过之后,冷冽的清水实在令人惬意。尽管时间已过七点,那海水却是温的,泡在里头非但不能提振精神,反倒会加深倦怠感。他擦干身子,披上一件浴袍,招呼中国厨子说五分钟后就要吃早餐,然后光脚穿过那片丛生的杂草——行政官沃克尔自豪地宣称那是“草坪”——走到自己的住处穿好衣服。这没花太多时间,他只穿了一件衬衣、一条细帆布裤子,便朝住宅另一端他长官的房子走去。通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吃饭,不过中国厨子告诉他,沃克尔五点钟的时候骑着马出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麦金托什夜里没有睡好,番木瓜和培根煎蛋摆在面前却毫无胃口。这一晚他让蚊子折磨得快疯了,它们一直围着他的帐子,数量多得让那残忍无情的嗡嗡声听上去就像一架风琴,在远处不停地弹着一个绵延不绝的音符,才刚迷糊地睡过去就又猛然惊醒,觉着好像有只蚊子钻进了帐子。天气炎热,赤条条的他只得辗转反侧。拍打礁石的碎浪发出沉闷的轰鸣,无止无歇,一成不变,通常都不会引起注意,此时却渐渐在他的意识中越发明晰。那种节奏敲击着他疲惫的神经,他只得攥紧双拳强忍着。什么都阻止不了这声音持续到无尽的永恒,一想到这里,真让人感到难以承受,而他的体魄,好像就是用来匹敌大自然那无情法力的,他有一种要做出狂暴事情的愚蠢冲动,必须牢牢克制住。此刻,望着窗外的礁湖,还有勾勒出礁脉的那一道白色泡沫,他只感到憎恶,对着这光艳的景致打了一个寒战。无云的天空像一只倒扣的大碗,将一切收拢其中。他点燃烟斗,翻看那一摞几天前从阿皮亚[1]送过来的奥克兰报纸。最新的也不过是三周前的了,上面都是看上去极其沉闷无聊的报道。
随后他来到办公室。这间屋子很大,四壁空空如也,里面摆着两张办公桌,墙边靠着一张长椅。几个当地人坐在椅子上,其中有两三个妇女,闲聊着等行政官,见麦金托什进来便向他问好。
“塔罗发-里。”
他回了他们一声招呼,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着手写那份萨摩亚总督一直嚷着要的报告,只是沃克尔办事拖沓,就是不肯动笔。麦金托什埋头摘记着,心里恶狠狠地想:沃克尔迟迟不交报告是因为他胸无点墨,任何跟纸笔沾边的事情都让他不胜其烦。眼下报告终于完成了,简明扼要,公文写得优美得体,他就会大大方方接过来,对下属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