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走了进去,很熟练地拿起一块肥皂,她用肥皂擦过窗台、水槽、浴池、地砖……那些碎玻璃就全沾到肥皂上去了。原来有这样简便的方法,怎么自己都没想到?他看着她弄,女孩抬眼看看他。
“我家住在高雄,”她开了口,“我十五岁就到台北来读高中,住学生宿舍,什么事都要学着自己做。”
“很巧,”他说,“我家住在台中,我十八岁来台北读大学,也住学生宿舍。”
她看了他一眼,那眼光非常非常温柔。
“从学生宿舍到挂牌当医生,你一定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当别的男孩女孩在享受青春的时候,你大约正埋头在你的解剖室里,面对的是冰冷的、肢解的躯体。唔,你度过了一段十分艰苦的岁月。”
他心中立刻涌上一股强大的酸楚的感觉,从没有人对他讲过这些话!从没有!是的,那些挣扎的日子,那些挣扎的日子!那些埋头在解剖室、研究室,和尸体、病菌作战的日子!从没有人体会过他那时心中的痛苦。放弃吧!放弃吧!这三个字曾在内心深处多么强烈地回响过。
“当医生,”女孩继续说,“需要太大的毅力,我真不知道一个医生是如何诞生的。病人,又往往是世界上最不可爱的一种人,他们残弱、苍白、愁眉苦脸、呻吟、诉苦。许多病人,会病得连自尊都没有。哦!”她停住了收拾,把肥皂丢进垃圾桶,洗着手。“一个人如果连自尊都失去了,就会变得很可悲了。”她转过身子,抬眼看他。眼神真挚而正经,在这一瞬间,她不再是个小女孩,她表现得如此成熟、解人、智慧……李慕唐呆住了,这个女孩,唉唉,这个女人——就是昨晚走进来,倒在他臂弯里的那个小女孩吗?她怎会懂得这些事?怎能体会到这些事?
“你——到底多少岁?”他忽然想起来,困惑地问。
“二十四岁,前年大学毕业。”
“二十四岁?”他盯着她,不信任地。
“怎么?”她摸摸自己的面颊,“我看起来很老吗?”
“不太老,”他沉吟地说,“大概三十二岁。”
“哦!”她受了一个明显的打击。“不能把我说得那么老。”她惊惶地抬眼,“真的吗?”
“三十二岁的头脑智慧,十三岁的幼稚行为!至于你的脸和身材,应该刚满十九岁。”
她歪歪头,忽然大笑起来。
“你是个很有趣的医生!”她大笑着说,脸上又恢复了明朗与活泼。“不过,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