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冷的下午。
天空堆积着散不开的乌云,整个沉宅漂浮着秋雨过后的肃杀气。沉如青将满地的落叶踩得嘎吱响,边走边问:“他这模样……几天了?”
跟随的奴仆唉声叹气:“已是第叁日了。自从那日外出游逛,在河堤附近遇见了姜五娘,说了几句话,回来便闹起来,砸了许多东西,房门也关着,不让任何人进去。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按着老夫人的意思,早中晚运送水米饭食进屋……但也不怎么吃……”
沉如青走到门前,望见木窗高处掏空的窟窿。一根绳子倾斜着横亘其中。
他笑了笑:“就这么送饭送水?”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父亲不在洛阳,祖母与母亲都太过心软。”沉如青叹了口气,并不犹豫,“把铁锤带来,砸门。”
建明二十年,沉如青在太学担任学官。刚忙完策论考试,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家里的事情催回来。
他站在萧瑟冷风中,笼着袖子,平静地看着仆役砸门。
咣,咣,咣,上好的雕花木门很快成了一堆破烂碎屑。
愤怒的嚷叫伴随着腐烂般的气味,轰然倒向门外。
“滚!别进来!都说了别进来,不想活了么!”
沉如青偏了偏脑袋,按住疼痛的耳朵。他挥退众人,独自踏进味道难闻的房间。地上全是碎渣,除了门板的残骸,还有一些倾倒的案桌,碎裂的花瓶,撕成破烂可怜巴巴躺着的字画。沉如青看了一眼那画卷,意趣雅致的兰草糊满发霉的粟米,千金真迹成了烧火的破纸。
再往里走,光线逐渐昏暗,四下里拉着帏帐,黑咕隆咚的瞧不出东南西北。
沉如青凭着直觉左拐右探,总算在角落深处找到了闭门不出的弟弟。
说是“弟弟”,似乎也有些勉强。
躲在帏帐后的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只手紧紧攥着修剪花枝的金剪。面容的确是美的,黛眉如远山,眼眸似墨石,颧骨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的胭脂却是晕开了,鲜红的色泽一直延伸到两颊,乍一看,活似吃过人的鬼怪。
沉如青隔着六七步站定,皱眉:“沉知婴,你又发什么疯?”
他的弟弟,或者说“妹妹”,这两年脾气逐渐变得乖张离奇,有时候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一整天,有时则是突然铰烂绣好的荷花图。
诗会酒宴的举办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沉知婴出行,也不赴哪家贵女的约,只是漫无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