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想还留下了他在布匹市场挣到的千把块钱,有整有零的皱皱巴巴的票子里,无声地诉说了儿子心头的苦闷。
如一觉得胸口很堵,她坐在儿子睡过的床上,她抱着他的枕头,开始是无意识的举动,后来就演变成用枕头捂住了嘴巴,她哭了。哭完她拿出小灵通,拨了项春成的手机号码,但是刚一接通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想,能跟他说什么呢?
二十四
李希特出院以后变成了长短脚,就是两条腿不是一般齐,走起路来高高低低,还要借助一根拐杖。拐杖是铁的,比木质雕花那种粗壮许多。
都担心他脑子有问题,医生也是这个意思,就没有太注意他骨折的地方。但结果好像脑子毫无问题,只是脑袋上的伤疤不长头发,乱草一样的头发还盖它不住,看着又别扭又奇怪。如一说给他量头做一个假头套。李希特说,我死了你给我扣上这玩意儿我就诈尸。如一由此断定李希特的脑子没有问题,反应还跟原先一样快,一样尖酸刻薄。
但是外人都不这么看,包括镇水街的街坊邻里,他们觉得李希特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现在见到人就打招呼,隔着老远他还挥手叫人家到跟前聊两句。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脸上终日乌云密布,喜欢气哼哼地斜着眼睛看人。
他现在很随和,话多得要命。
有人想试试他是不是失忆,就说有什么什么新的武侠片出来了,你至少要看六遍吧?李希特说滚蛋!
有时话多得让人生厌,镇水街上常有些棋篓子当街下棋,看的人都知道观棋不语,李希特一来就大声说输家,双鬼拍门,死硬了。或者说,被人抽车将军,哭吧,哭出来好受一些。说得人家很没面子,见到他就烦。
多宝路上有一档食杂店,重点是卖绝版老广东零食,比如“飞机榄”,也就是麻辣橄榄,当年吹着唢呐沿街叫卖,住在骑楼上的人听到唢呐声,懒得下楼,就把钱扔下来,卖橄榄的人包一个包扔上楼去,故得名于橄榄坐飞机;“成酸”,就是萝卜切块泡在放有糖精的盐水里,浸泡若干时辰,味道甜里带酸,酸里微咸,然后用长扦子扎住吃;还有米花糕金橘饼等等。
这个店为了还原老广州的记忆,仍旧是把糖果、漫画书、五颜六色的塑料玩具拴成一串一串的,吊在天花板上。看店的老头老了,便在琳琅满目中打瞌睡。平时就只见李希特忙东忙西地帮他卖东西,整个人高兴得要命。
他也跑去番薯昌所在的茶餐室,收银小妹年纪轻轻,紧绷绷的脸蛋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