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揉杂着细风,热意退散,明兰宫里药香浮动,在空气中漫无目的的游离,几片细叶从南边敞开的窗子伸到殿里来探了个头,像是承受不住外头的热气般。
陈鸾捧着描花玉杯小口小口地抿,喉咙里的灼热沙哑之意渐渐消退,清水温热,小腹的疼痛之感远没有早晨那般剧烈。
她将玉杯放在床侧的小几上,觉出些热意来,原本就是正热的天,又喝了那么些热水,此刻额上都沁出些细密的汗珠来。
“流月。”她轻声唤人。
下一刻,流月便撩了珠帘进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一直守在外边,听候主子差遣吩咐。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陈鸾目光瞥过长身玉立斜靠在床头一侧的男人,而后顿在他同样缀着细汗的鬓发上,顿时心头一凛,如被生了锈的钝刀划过,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不动声色挪开视线,眼睑微垂,皱着眉问:“这样热的天,怎么殿里也不知道摆个冰盆?
“你们如今倒是越发会做事了。”
声音清冷,隐藏愠怒之意,她眉目侬丽,生气起来容颜更胜。
眼瞧着流月猛的跪在床榻前,陈鸾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旁人不说,流月和葡萄定是顾忌着她的身子碰了寒气发作得会更厉害,但既然纪焕还在这殿里,最先考虑的就不该是她。
在这宫里,一切以帝王心意为依归。
流月以头触地,声音极低:“奴婢知错,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陈鸾这才眉目稍缓,才要说话,便被男人略懒散的声音打断了去,“是朕命人撤下去的。”
“身子不好还贪凉,早间疼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唤一下太医。”纪焕眉峰蹙起,也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骨节分明的食指微弯,勾了勾小姑娘白嫩的小指,半晌后有些无奈地喟叹:“当真是个长不大的。”
这话中的无奈之意占了三分,更多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溺宠意味,落在陈鸾的心里,不自觉又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她食指掩在锦被下,拨弄着身/下的垫褥,原苍白着的小脸泛出些许红润来。
本就是一年中最热的天儿,外头吹进来的风都是滚烫的,像是一柄柄被火烤热的刀片,毫不留情刮在人的脸上,不消多少时间整个人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若不摆上冰盆,在这样闷热的环境下待足半日,任谁都要生出些火气来。
纪焕手掌朝外扫了扫,流月便弯着腰退了下来,身影没在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