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文、善让和南红各汇了两百块来,留言都是两个字:速归。西美红着眼圈把手表和戒指买了回来,赶紧带着斯南返沪奔丧。
红白事是一家门顶了天的大事体,再伤心也?得办好,这是逝者最后的体面。陈东来回不来,自然由陈东方顶上主理。阿娘三天厥过去?五六趟,勉强喝进?去?一点米汤,李雪静便留在万春街照顾她。小胖子陈斯好什么也?不懂,阿娘哭他也?哭,哭好了照旧到处找阿爷。“阿爷?阿爷去?啥地方了?阿爷带宝宝去?公?园,阿爷买糖去。”他说一句阿娘又要哭半天,一屋子人忙得脚不沾地,只?有这一老?一小有空专注地悼念陈阿爷。
顾阿婆上门来陪阿娘哭了一回,说起当年顾老?爹莫名为西瓜送了命,两位小脚老?太手握着手哭成一团,比起亲家这一层纸糊的关系,似乎建立起了真正的共鸣。斯好被顾阿婆带回了顾家,没两天就把阿爷丢在了脑后,外婆家早饭太好吃,虽然没人喂他,但?是也?没人催他,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花了好几天才发现了这个规律,又稀奇又开心又有点失落。再没人盯着他学认字背“鹅鹅鹅”了,阁楼上二?姐留下来的各色玩具让他眼花缭乱,也?没人逼着他睁着眼睡午觉了,太阳还没落山就眼巴巴地坐在文化站门槛上等?阿姐阿哥放学,远远看见斯江骑着脚踏车回来就笑着奔过去?,一定要坐在前杠上过把瘾。斯江提醒他不能笑,他最多憋上两分钟就又没心没肺地笑开了,作为大姐,斯江只?能再三告诫阿爷去?世?是件伤心的事,不能也?不该这么笑。
葬礼设在胶州路的万国?殡仪馆,三间大礼堂价钿太贵,陈东方便定了灵寝室,再通知各路亲友和?陈阿爷的单位。阿娘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阿爷的旧通讯录,倒数第一页上三个地址人名,红墨水的电话号码明显是后加上去?的。
“东梅、东兰和?东珠,无论如何应该回来送送伊拉爷(她们的爸爸)。侬去?拍电报打电话,勿要伊拉出一份洋钿,宁总归要到(不用?她们出一分钱,人总归要到)。”阿娘手簌簌抖:“下趟吾没了,伊拉用?勿着来,是吾对勿起伊拉(下次我?死了,她们用?不着来,是我?对不起她们)。”
陈东方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头晕脑胀,和?陈东海一合计,想着钱桂华在工会上班,对红白事颇有经验,便把丧仪这块的事腾出来交给她,请乐队、订花篮印遗像,买骨灰盒寿衣金元宝等?各色纸钱,确认豆腐宴的人数、菜单酒水和?回礼,宁波老?家的亲眷来客有没有要留宿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