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个捶床板,连房里的月洞拔步床都叫抬走了,只余下这么几块板子拼起来凑和着用。
真是胆儿小的,抄家那天就先吓死了几个,这会儿能活下来的,总还有股子韧劲,托人卖的卖,当的当,也有知道这桩惨事的,把家里原先备了的棚条芦席拿出来送上,只当是奠仪,家里点一点,连着在湖广的,一气儿死五十来人,整个詹家就这么没了。
纪氏原还想先把救急的银子送上去,聘礼慢两日再抬过去,做得这样急,脸上可不难看,谁知道这头才放了詹家人,那头颜连章的信就来了,他头一桩了问的就是亲事退了没有,纪氏捏着信纸冷笑,还只封好了作没看见,立时叫人把库房里头理出来的东西退回给詹家去。
亲都已经退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颜连章打的主意是什么,纪氏门清,他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徽州当个芝麻绿豆的官儿,那一座座的牌坊立起来是光宗耀祖,苦的却还是女人。
明洛跟张姨娘两个,明洛还不曾缓过劲来,张姨娘却是缓过来了,日日拿软话儿劝着女儿,生怕她想不开:“那是叛逆,拿刀架在脖子上的事儿,点头不点头,都是一个死字,你若是进了门,这会儿我往哪哭你去?”
明洛也知道道理,可明白归明白,心里却还是一抽一抽的疼,詹家待她很好,詹仲道她也曾经见过,也不是没想过往后怎么过日子,忽的说那一家子附逆,她心里难受归难受,可也是害怕的。
纪氏找了明蓁替她退亲,张姨娘告诉她的时候,她心里确是松过一口气,这样杀头的事,她虽没过门,到底有关联,可等她退了亲,理了东西出来送回去,又换了说辞,说是拒逆赴死。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张姨娘还待不说,明洛却已经知道了,詹家怎么个死法,宅子里也有流言,菜市口的血冲洗了一天那土还是红的。
她心里头没着没落的,坐不定睡不稳,给她吃便吃,给她喝便喝,脑子里却是乱纷纷的,怎么也想不明白。
张姨娘见着她这付模样,眼泪都快流干了,她一面为着纪氏吃长斋,一面学着念经,把荤酒都给戒了,三荤五厌,一碰都不碰,就求着菩萨能叫明洛往后好过。
明湘明沅来看她,她俱都关着门不肯开,这两个也不好逼她,谁能料到呢?谁也料不着,得亏得纪氏替她退了亲,死绝了的另两家里,就有定了亲的女儿说要守贞,这辈子都不再嫁,圣人办的那事,总有臣替他兜圆了,太子赐下钱钞来,礼部送了一块匾下来,敲锣打鼓的送上门去,还给银建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