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罗米尔把他的诗拿给玛曼看的那天,她徒劳地等待着丈夫归来。以后的日子他也没有回家。
玛曼接到盖世太保的官方通知,她的丈夫被捕了。战争快结束时,又来了一份官方通知,大意是她的丈夫已死在一个集中营。
她的婚姻也许是一个不幸,但她的孀居却庄重而崇高。她有一张丈夫的大照片,是他们定婚时候照的,她把它装上金框架,挂在墙上。
后来战争结束了,布拉格的市民兴高采烈,德国人撤离波希米亚,玛曼开始过着一种节衣缩食的生活,这种生活被简朴的美所照亮;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钱已经用光,她不得不解雇了女佣人。阿里克死后,她不愿再买一条狗,而且她必须找一个工作。
还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姐姐决定把市中心的住房让给刚结婚的儿子;同她丈夫和小儿子搬到父母别墅的底楼。外婆和孀居的玛曼则搬到二楼。
自从玛曼听到姐夫宣称福尔特尔是发明伏特的物理学家后[1]她对他就只有轻视。姐夫一家总是吵吵嚷嚷,成天迷于粗俗的娱乐。底楼的欢快生活与二楼的忧郁王国真有天壤之别。[1]福尔特尔(1694-1778),法国讽刺家、哲学家、剧作家及历史家。
但是,玛曼走路的姿态比过去兴旺时期显得更加高傲了,仿佛她头上顶着(象巴尔干半岛的女人顶着葡萄篮)她丈夫无形的骨灰盒。
浴室架上放满了小香水瓶,油膏管和雪花膏,但玛曼几乎没有再用过它们。不过她还是常常停下来望着它们,叹一口气,这些东西使她想起死去的父亲,他的药店(现在这财产已落到可憎的姐夫手中),以及从前那快乐无忧的岁月。
她往日同父母和丈夫的生活好象笼罩在悲哀的半明之中,这种昏暗的感觉压抑着她。
她意识到只有现在,当他们永远消失了,她才懂得了那些年头的美好,她责备自己对婚姻的不忠。毫无疑问,她丈夫一直在冒着生命危险,他的内心一定紧张不安,但为了保持她的安宁,他从来未向她吐露一句他的地下活动,她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捕,他属于哪一个抵抗组织,他的实际使命是什么。对这一切她一无所知,她把自己的无知看作是对她女性的狭隘心理,对她把丈夫的行为仅仅想象成冷酷的令人屈辱的惩罚,一想到她的不忠正是他最后危险的时期,她就对自己无比轻视。
她在镜子里照着自己,惊讶地发现她的脸庞仍然年轻——事实上是没有必要地显得年轻,仿佛时光犯了个大错误,疏忽了这张脸似的。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