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埃林·诺克斯打开旅馆百叶窗,让清甜的夜气灌入房内。楼下是明亮的小镇灯火,再过去则是海港的灯光。
这是卢埃林数周以来首次感觉轻松平静,或许他能在这座岛上停顿、休息,为将来做准备。未来的前景轮廓虽有,细节却含糊未明,他已度过焦虑、空虚、倦乏的时期了。不久,应该不用太久,他就能重新出发,展开更单纯轻松的日子,过着与其他人相同的生活了。只是,他迟至四十岁才开始这么做。
卢埃林走回房间,房中家具极为简单,但十分洁净。他洗净手脸,拿出几件私物,然后离开寝室,步下两段阶梯,来到旅馆接待厅。柜台后的服务人员正在写东西,他抬眼客气地看了卢埃林几眼,但未表示任何兴趣或好奇,又低头工作了。
卢埃林推开旋转门,来到街上,温暖的空气飘着淡淡的湿香。
这里丝毫没有热带地区的慵懒无力,温度适宜足以让人释压。此地没有紧凑的文明节奏,人在岛上,仿佛回到古时那种自顾自地、不疾不徐慢慢做事的时代,但该做的都照应到了。这里也有贫穷、痛苦和疾病,却没有高度文明社会的紧张匆忙,以及对明日的烦忧。职业妇女冷硬的面容、严峻而巴望子女成龙成凤的母亲、商业主管不停地为竞争求胜而疲惫灰色的脸孔,以及挣扎求生,或为明日奋斗而汲汲营营、紧张倦怠的面容——这些都无法从擦肩而过的人们身上看到。大部分岛民只是客气地看他一眼,尊他为外客,然后又飘开眼神,干自己的活了。他们步履悠缓,像是在享受空气。即便要去某个地方,亦不见匆忙。今日未毕的事,明天可以再做;等候朋友时,多等一会儿无妨。
卢埃林觉得这里的人严肃而有礼;他们不常笑,并非心情难过,而是因为遇到好笑的事才笑,微笑在此地不是社交工具。
一名抱着婴儿的妇人朝他走来,发出机械而了无生气的乞讨声。卢埃林不懂她说什么,但妇人伸出的手和伴随的忧伤语气让人一目了然,卢埃林在妇人手中放了一个小铜板,妇人同样用机械的态度谢过离去。宝宝靠在妇人肩上睡着了,看起来照顾得很好,妇人虽面露倦容,却不至于枯槁。卢埃林心想,说不定她并不匮乏,只是以行乞为业罢了。她乞讨得熟稔又有礼,足以为自己和孩子挣得温饱。
卢埃林绕过街角,沿陡街往海港行去。两名并肩而行的女孩迎面高声笑着,从他身边经过,连头都不回,显然知道有四名年轻人跟在她们身后稍远的地方。
卢埃林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应该就是岛上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