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上停满了空船。在路过悲鸣桥时,伊兰向着对岸望了一眼。缄默之院和忏悔堂都在那里。但那都不是他要去的地方。
他很快就走上了那条无名的面包石长街。平日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如今挤满了旁观者——但那不关他的事。一切面孔与声音都模糊成了背景,伊兰只看得见那根耸入天际的黑色火刑柱。
他步履轻快地向着它走去。
风越来越大,天空越来越阴暗。云后依稀能看见太阳的轮廓,可也仅仅是轮廓。一切光亮都是模糊的。大地深处传来微弱的震动,圣城的方向,一片鸟雀黑压压地飞过。
伊兰走上了那高高的木台。法阵的刻痕遍布其上,像数不尽的伤痕。
当行刑者用锁链把他绑在火刑架上时,他只是安静地看向审判塔的方向。那座塔看上去仍然和记忆中一样坚不可摧。太阳的轮廓落在它的一边,正在缓缓下沉。
伊兰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看见人间的落日。那是他赶着埃塔纳越冬开始前的最后一辆货车从莫兰提山道经过的时候。夕阳温暖的余晖越过群山,洒满积雪与青草并存的原野,光芒清澈,阴影澄净。群狼步履无声,纽赫走在最前面,毛蓬蓬的尾巴轻轻扫过一支来不及凋落的秋花,风带起细小的花瓣,飞向天空……
那样寻常的景色,没想到却是最后一次。
陌生的司祭走近他,问他是否需要忏悔。
伊兰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古老的钟声再度响起,红袍人垂下火把,点燃了刑架下方的环形柴薪堆。
火焰顺着那一圈又一圈的环形飞速燃起,露出了法阵的模样。风声猛然尖利起来,烟尘弥漫,炽热吞没了地上的影子。
与此同时,天上的影子开始飞速遮盖云后那轮廓模糊的太阳——隐秘的日蚀开始了。
天色彻底暗下去。
恐惧的叫喊声四下漫起。而呼啸的狂风,足以席卷一切的狂风盖过了它们。火焰贪婪而疯狂地燃烧着,在摧枯拉朽的热度中蜕变成了炽热的烈金色。
全城的符文都在不知不觉间亮了起来。上河,下河,圣城,宫殿……遍布城中的其他六座圣堂同时燃起了冲天的火焰。火焰的光芒以都城为中心,随着毫无规律的暴烈狂风向着四周蔓延。大地上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村落,所有的圣堂都毫无预兆地被纳入这庞大的燃烧之中……
而其他的一切光明都熄灭了。
在黑暗降临的世界,渐渐露出真容的巨大法阵成了唯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