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那是经典性的散文,是应该收入教科书的,特别是《访客》和《苹果园》。我们这时代里没有人能写出比这更好的文章了。
当一个人的主要活动皆见诸公众时,要接近事实地总结他一生的成就并不难。而他所受的痛苦折磨则非常隐蔽,只有关爱的心能猜测感觉到几分。越大越深的痛苦他讲得越少。他以玩笑而超越的口气对亲近的朋友讲过一些事,比如他非常喜欢的柏林漂亮的家如何在轰炸中毁于一旦,还有他从集中营里逃出后漂流了多久才得以回来,这些是他经受过也已克服了的、不再为之用心的事。在希特勒地狱里的遭遇他怕提,也罕得一提,我们只能以爱他、与他一起受难的心情去想像。而他最后几年健康情况之糟是有目共睹的。
这还不够。备受爱戴又颇知保护自己权威的他,自“二战”起,多少年来一直过着没有舒适家庭、没有人照顾的日子,过着一种并非完全志愿的苦修生活,他生活在非常倔强的孤独中。这孤独和失落、这外在的归属感缺失与一内在的归属感缺失相呼应,有关此,我们只有在少数几次非常私人性的谈话中碰擦到一点。他经历过德国可怕的历史,夸夸其谈者口中的“伟大时代”、战争、战败、革命、野蛮行为、破坏,最后是重建,美军占领区里大家努力建设,颇有成果,他也参与建设,参与玩魔术,也颇有成果。然而,对这庙会里的勤劳、健忘、追逐名和利的作风,他蓝色的悲伤的眼睛一天比一天看得透,他早已不信他生活于其中的内在的真和世界的真了,他在这世上感觉不到温暖,觉得不舒服。这个如此热爱生命的人,这个为享受生命而生的人,最后或许更愿意死,死亡使他离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让我在此不揣冒昧引用施罗德信里的话:“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苏尔坎普孤独地承受着何种人间地狱的痛苦啊!而他总是鼓起勇气,采取与人为善、高尚、即使有误也值得尊敬的人生态度。”
当今,“真正的德国”“真的德国”“亲切的德国”这些词汇已经成为套话,每当我听到或读到这样的词汇时,我就看见彼得高瘦的身影。施罗德亦属同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