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啊,明明是你铺了路让我走上去,为何又怨恨我至此,比仇人还要不堪。可以和刘备相谈甚欢,可以和孙权嬉笑怒骂,可以和袁绍并肩作战,却不能和他这个期望着父亲垂怜的孩子说上一句软话。
少年抬起手,落在低头的魏帝头顶,来父亲家中的魏帝没有穿天子冕服,他知道那只会让父亲更反感,他只穿了一件寻常朴素的直裾,不是丝绸锦缎,因为父亲在世时总是提倡节俭朴素,手下除了曹洪贪财,其他人都共勉。夏侯惇更为清俭,不留余财,父亲说什么,他就全部照做。
曹丕抬眼,有些慌乱,怕父亲责怪他不请自来。
曹操酝酿了很多话,但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傻站着作甚,自己家还要客气吗?”
他明白,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循,强求并非正确,如果曹丕已经到了那个位置,就让他好好地继续下去。那个时候再兴汉室已经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杀伐,但愿他能做个长寿的好君主,倘若能一统华夏,那条在线的后世也不会骂得太狠。
“父亲……”曹丕心头一震,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等他想确认的时候,曹操已经回到了中间的位置。
曹昂走过来给弟弟侄子侄孙们安排座位,看了看双目微红的曹丕,失笑道:“子桓,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印象里你四岁之后就没怎么哭过了。”
曹丕连忙擦掉眼泪,他对曹昂和曹冲的感情非常复杂,自卑又警惕。他卑微地知晓,如果不是他们死得早,接班人轮不到自己。所以当曹昂和曹冲出现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就好像有人会逼着他把得到的一切让出来,不,是还出来。
但是撇开那阴暗肮脏的猜疑,藏在他内心深处是悲凉无法压抑的怀念。
“兄长……”曹丕拉着曹昂的衣服,才收敛的悲伤又化作眼泪落下,他强扯出一抹笑,说,“兄长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宛城之后,他总会梦到兄长。
他从少年成为大人,他开始蓄须,他穿上了冕服,他受万人仰望。而梦里的兄长永远都是二十岁的模样,一身戎装飒爽,然后,满是血污。
“噫!”曹昂颇为嫌弃地推开他,说,“子桓,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冲儿撒娇,羞不羞?”
曹丕一听急了,连忙站直了说:“我!我只是一时伤感,拉扯了一下兄长的衣服罢了,岂能说我是撒娇!”
那边曹操已经将槊横着开始比划,比划顺手了重量也不成问题。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