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晚饭,两人外出散步。玛丽发觉自己偶尔会拼命去感知她想象中的维瑞克监控机制,但安德莉亚用她一贯的热情和理智填补了夜晚的空洞,玛丽很高兴能走在一个事物仍旧是它们自己的城市里。在维瑞克的世界里,有什么会是简单的吗?她回想起杜普雷画廊的黄铜门把手,想到它在手指间不可思议地蠕动,将她拖入维瑞克的桂尔公园模型。他是不是永远活在那儿,她心想,高迪的公园,一个永不结束的下午?主人非常有钱。主人有办法以各种手段显形。她在温暖的晚风中打个寒战,悄悄靠近安德莉亚。
拟感建构真正的险恶之处在于它隐含着一个推论,那就是任何环境都有可能是幻觉,此刻她和安德莉亚经过的橱窗有可能只是构象。有人曾经说过,镜子从本质上说就是不健康的,她认为拟感建构更是如此。
安德莉亚在小摊前停下,买英国香烟和新一期《Elle》。玛丽在人行道上等她,来往行人自然而然让开她,学生、商人和游客的一张张面孔悄然滑过。她猜测其中肯定有维瑞克那部大机器的零件,与帕科接在一起。帕科,棕色眼睛的帕科,怡然自得的帕科,严肃仔细的帕科,肌肉在绒面呢衬衫下起伏的帕科。帕科,一辈子只为他的主人工作……
“怎么了?你像是吞了只虫子。”安德莉亚剥掉丝卡烟盒的玻璃纸包装。
“没什么,”玛丽打个哆嗦,“我只是忽然想到,我险些做了……”
步行回家的路上,尽管安德莉亚还是那么健谈和热情,但橱窗纷纷变成了盒子,每个建构都像一部作品,出自约瑟夫・科内尔,或者维瑞克在寻找的那位神秘制盒人,书籍、皮草和意大利棉制品的摆放仿佛在用几何图形表达无名的渴求。
再次醒来,面颊蹭着安德莉亚的沙发,红色盖毯裹着肩膀,闻到咖啡的香味,安德莉亚在隔壁穿衣服,哼着东京的流行歌曲,这是巴黎一个下雨的灰色清晨。
“不,”她对帕科说,“我自己去。我更愿意这样。”
“那是很大一笔钱,”帕科看着两人之间咖啡桌上的意大利拎包,“很危险,你明白吗?”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带的是钱,对吧?只有阿兰知道,还有你的伙伴。再说我的意思不是我一个人去,只是不希望有人陪我去。”
“出什么事情了吗?”严肃的法令纹出现在帕科的嘴角,“你在生气?”
“我只是想单独去见他。欢迎你和其他人跟着我,跟踪并监控。假如跟丢了,虽说我想不太可能,我相信你知道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