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从床底下摸出拍茶的锥刀别在裤腰后,用外衫罩住,把陈旧烟杆放在床头桌上,又把桌上散乱的小物件摆放整齐。
他住的这小工舍,老伴走前特地替他打扫过,也干净得很。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房内添了日常生活物件,似也添了几分人气。
走出房门,再次扫了眼小房间,张老汉关门离开工坊。
路上有工友碰到,不冷不淡打声招呼,张老汉皆低声应了。
等他走远了,工友交头接耳,疑惑。
“这么晚了他这是要上哪去?天马上要黑了,再过会就是就寝的点了。”
“谁知道呢……怪事,平时这老头总是阴沉沉的不说话,只埋头干活,也不搭理人。今儿跟他打招呼,他竟然应了?”
“嗨,咱对他又没恶意,而且在一个工坊干活这么久了,石头心也得有点热度了吧?打个招呼应一声有什么奇怪的。”
“换个人当然不奇怪,但在这老头身上那就奇怪了,你不知道他是谁啊?上东村老张家!就玉溪村林家二房媳妇以前亲爹,断亲那个。”
……
夜色一点点变浓。
暗夜笼罩下的上东村,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各家灯火,各家烟火。
时有热闹说笑声从途经人家传出,欢快,生气蓬勃。
这是玉溪村两座工坊招工后才有的,
这种欢笑与生气,也是工坊带来的。
唯独老张家例外。
几年如一日的死气沉沉。
远远看着那处少了灯光的院落,便有压抑感在心口滋生,让人不想靠近。
张老汉站在稍远处看自己的家,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的家,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良久,他举步走近,打开破旧木门,走进院内。
恰与提桶出来倒洗碗水的张世聪碰个正着。
“爹,你回来了?”张世聪怔了下,开口。
话里有了两分热络。
张老汉瞥他一眼,没应,要往自家堂屋走时又停下,“张世明去工坊打你娘的事,你知道吗?”
张世聪唇角嗫喏两下,没有回答。
见状,张老汉笑了,“你比张世明那个孽子更可恨,更恶心。”
没有再多说什么,回了屋。
他性子凉薄阴狠,自私自利。
两个儿子的性子,全部承袭了他。
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