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完整,却显得那么悲伤。早不是当初那遗憾而感人的故事。不是误会,不是错过,也不是命运,没有凄美的诀别,甚至没有任何交待。
崔婆婆摩挲着于江江的手,用仿似平常的语气说:“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我没等到他,反而把肚子等大了。那个时代容不下我,村长要拉我去沉井,我姆妈替我挡着村民的拳打脚踢,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那时候多傻,觉得他可能被什么事耽误了,总会回来的。”
“我一个人生下孩子,那么多年,来往了那么多批知识青年,可是就是没有他。我不甘心,带着孩子沿路讨饭到了北都。我要找到他啊,问问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他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因为他发生了些什么。”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居然在医院碰到了他。”崔婆婆苦笑起来,看着于江江,眼底竟是痛苦:“你说巧不巧?我孩子病了,我求医院的大夫给孩子治病,那真是个善良的大夫,又年轻又漂亮,给我孩子治了病,还给我垫了全部的医疗费。我白天去火车站给人挑担子,晚上照顾孩子,攒了钱还给她,还特意买了点苹果,要给她送去。然后……”她哽咽着:“然后我就见到饶城山了。他来接那位女医生下班,身边还跟着个漂亮的小姑娘。我是那时候才知道他结婚了。”
“我好恨他,恨他忘了我。我想报复他,想去组织揭穿他,可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骨气,还是希望他能好。他很有眼光,那女医生真是个好人,她连不认识的孩子和女人,都能那样善待,对饶城山,肯定更好。”
“我一个人回去了,孩子走了我都没有再去找他。五十年了,所有的事都挤在我心里。医生告诉我,我可能还能活半年。我还是不能就这么走,所以我又来了北都。”
崔婆婆艰难地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热泪,叹息着说:“我就像只小船,他就像码头,我总想靠岸,可码头里挤满了船,我等啊等,几十年过去,还是等不到。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我能靠岸的码头,我走错了,可是已经回不了头了。”
“可人生就是这样了,不亲自走一次,又怎么知道是错的呢?”
……
于江江并不是容易感动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于江江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五十年,不是七年,不是十年,是一个女人真正的一生。
一个平凡的农村老太太,竟用了一生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已经被遗忘的承诺。
女人的傻真的是没有底线的。于江江心疼极了,也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