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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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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都至少会有一家传出哭声。

那就代表又死了一个。

到后来,连哭声都变得低微而压抑——怕人循着哭声,翻进屋里抢尸体。

饿啊。

饿得人根本挪不动窝,说不出话,只能平地躺着,像数数一样地进气、出气,像是给自己的命作倒数。

有力气逃难的基本都逃光了,壮实的、年轻的、有点家底的。

年嘉禾没跟着逃难,他天生跛足,知道自己逃不远。

喜穗也没逃。

无论他怎么劝、怎么骂、怎么赶,她都没逃。

她熬过了冬天,是在开春后咽气的。

她咽气的那天,正好是最后一波蝗飞走,年嘉禾从寸草不生的田里回到寂静无声的家,才发现家里的喜穗也没了。

她弥留那几天,一直在半清醒半迷糊地呢喃。

「嘉禾……去找蛇。」

「找蛇?找蛇干什么?」

「去找蛇……蛇多的地方有泉眼……」

有泉眼兴许就能打出井,打出井来就能灌田了。

喜穗至死都在惦记这个。

可她哪知道,别说蛇,就连老鼠、蚯蚓、蟑螂,都已经被吃光了。

她是闹粤匪时从南方逃难过来的,这些年跟着他,基本没过上几天饱日子。

年嘉禾一声也没敢哭。

他用草席把她包好,埋在了院前的大榆树下面。榆树的树皮早已被扒光,但枝桠上还在倔强地发着芽,本来再熬个把月,她就能吃到她最喜欢的榆钱儿。

熬吧。

年嘉禾呆坐在门口,望着眼前的漫漫黄土。

等熬过这段旱,看老天爷能不能赏脸,下两场雨,补种点芋头、土豆下去,好歹能收点粮。

好歹能活下去。

活下去干啥呢?

年嘉禾茫然地望着荒村。

往年他是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种问题的,他要忙着打秆、松土、施肥、除虫、引水、割麦、打谷……一年到头都忙得像个陀螺,根本停不下来。哪怕到了冬天,能歇息一下了,心里想着的也是来年啥时播种、存粮够不够吃。

光是活下来就已经足够艰苦了,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

可到了如今,在这数着数儿进气出气的关头,年嘉禾反倒有闲暇思考了。

活着到底图个啥呢?

传宗接代?

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