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秋和俊之走出了那间会客室,他们才知道,经过这样一阵紊乱和喧闹,云涛已经是打烊的时间了。客人们正纷纷离去,小姐们在收拾杯盘,张经理在结算账目,大厅里的几盏大灯已经熄去,只剩下疏疏落落的几盏小顶灯,嵌在天花板的板壁中,闪着幽柔的光线,像暗夜里的几颗星辰。那些特别用来照射画的水银灯,也都熄灭了,墙上的画,只看出一些朦胧的影子。很少在这种光线下看云涛,雨秋伫立着,迟迟没有举步。俊之问:“我们去什么地方?你那儿好吗?”
雨秋回头看了看会客室的门,再看看云涛。
“何不就在这儿坐坐?”她说:“一来,我并不真的放心晓妍。二来,我从没享受过云涛在这一刻的气氛。”
俊之了解雨秋所想的,他走过去,吩咐了张经理几句话,于是,云涛很快的打烊了。小姐们都提前离去,张经理把账目锁好,和小李一起走了。只一会儿,大厅里曲终人散,偌大的一个房间,只剩下了俊之和雨秋两个人。俊之走到门边,按了铁栅门的电钮,铁栅合拢,云涛的门关上了:一屋子的静寂,一屋子的清幽,一屋子朦胧的、温柔的落寞。雨秋走到屋角,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来,正好可以看到大厅的全景。俊之却在柜台边,用咖啡炉现煮了一壶滚热的咖啡。倒了两杯咖啡,他走到雨秋面前来。雨秋正侧着头,对墙上一幅自己的画沉思着。
“要不要打开水银灯看看?”俊之问。
“不不!”雨秋慌忙说:“当你用探照灯打在我的画上的时候,我就觉得毫无真实感,我常常害怕这样面对我自己的作品。”
“为什么?”俊之在她对面坐下来:“你对你自己的作品不是充满了信心与自傲的吗?”
她看了他一眼。
“当我这样告诉你的时候,可能是为了掩饰我自己的自卑呢!”她微笑着,用小匙搅动着咖啡。她的眼珠在咖啡的雾气里,显得深沉而迷蒙蒙。“人都有两面,一面是自尊,一面是自卑,这两面永远矛盾的存在在人的心灵深处。人可以逃避很多东西,但是无法逃避自己。我对我的作品也一样,时而充满信心,时而毫无信心。”
“你知道,你的画很引起艺术界的注意,而且,非常奇怪的一件事,你的画卖得特别好。最近,你那幅《幼苗》是被一个画家买走的,他说要研究你的画。我很想帮你开个画展,你会很快的出名,信吗?”
“可能,她坦白的点点头。“这一期的艺术刊物里,有一篇文章,题目叫《秦雨秋也能算一个画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