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把一种姿势看作是某个个人的属性,也不能看作是他的创造(任何人都创造不出一种全新的非其莫属的独特的姿势),甚至也不能看作是他的工具。事实恰恰相反:是手势在使用我们,我们是它们的工具,是它们的傀儡,是它们的替身。
阿涅丝穿好衣服以后准备出门。她在前厅里停留一下,听了听,隔壁房间有轻微的响声,说明她的女儿刚刚起身。她不想遇到她的女儿,便加快步子走出公寓。走进电梯以后,她按了按去底层的按钮:电梯非但没有下降,反而像一个患小儿舞蹈病的人那样痉挛地抖动起来。这座电梯的怪脾气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有时候她想下去,电梯却上升了;有时候门打不开,她被关在电梯里达半小时之久。就好像这座电梯想和她攀谈,就好像它是一头不能讲话的动物,想用一些粗野的动作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事情。她已经向女门房抱怨过好多次了,可是女门房看到电梯在搭载别的房客时都行驶正常,只有在搭载阿涅丝时才出现故障,因此把这看作是阿涅丝的私人琐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阿涅丝不得不走出电梯,徒步走下楼去。她刚一走出电梯,电梯便恢复正常,也跟着下降了。
星期六是最艰苦的日子。她的丈夫保罗在七点以前已经出门,中午和他一个男朋友一起吃饭。她却要利用这个休息日完成一大堆比她的办公室工作累得多的事情:到邮局去,还要排半小时队;到超级市场去采购,和女售货员拌嘴,没完没了地在收款台前面等候;打电话给管道维修工,对他说好话,请他在下午一点整来家,以免整天待在家里等他。她还要在两件急事中间设法抽空去洗一次桑拿浴,她一星期其他日子是永远也不会有时间的。傍晚以前,她还要摆弄一番吸尘器和抹布,因为每星期五来的女用人工作越来越马虎了。
而且这个星期六和其他的星期六还有所不同,这天恰好是她父亲去世五周年。她脑海中呈现出一幕景象:她父亲坐着,俯身在一堆撕碎的照片前面,阿涅丝的妹妹叫道:“你为什么撕我妈妈的照片?”阿涅丝帮她父亲说话,两姐妹马上大吵起来。
阿涅丝跨进了她停靠在楼前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