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看到她,而且对亲近她的人很容易产生嫉妒。他还知道,师傅在严格的、未老先衰的鳏夫生活的清心寡欲背后,仍然潜藏着旺盛的精力,每当接受订货而外出旅行时,他在途中就可以一下子变成另一个人,几天工夫就年轻得叫歌尔德蒙吃惊。而且有一次,他带着歌尔德蒙在一个外地小镇上雕一座祭坛,晚上收工以后,歌尔德蒙竟发现他偷偷地溜出去宿娼,事过几天一直心绪不宁,脾气暴躁。
日子久了,除了这种好奇心以外,又有别的什么使歌尔德蒙留恋师傅的家,并且因此伤起脑筋来。那是师傅的女儿莉丝贝特,歌尔德蒙很喜欢她。不过她很少在他跟前露面,从未跨进过他的工作室。他搞不清楚,她这种拘谨冷漠和怕见男人,是她父亲强加于她的呢,还是生性如此。师傅从未再让他与自己的女儿同桌吃饭,并且显而易见地竭力阻挠他与她见面。他因此看出,莉丝贝特是个身价很高、管教甚严的闺女,要想和她恋爱而不结婚是没有希望的,而且谁想娶她,谁还得是个良家子弟和有声望的行会成员,说不定还必须有钱财与住房呐。
莉丝贝特的丰姿与那些吉卜赛女郎和村妇显然不同,还在初见面的第一天,就使歌尔德蒙瞩目了。在她身上有一点对他来说至今仍是陌生的东西,一点既强烈吸引他、同时又令他产生疑虑甚至反感的特殊的东西:稳重文静,纯洁无邪,但全无一点天真的孩子气,在规规矩矩和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着冷漠和高傲,以致她的纯洁无邪不能使歌尔德蒙动情,并使他失去防御的能力(他可永远不能引诱一个孩子啊),相反,只使他觉得是一种对自己的刺激和挑战。一当她的身段成了他内心中一个熟悉的形象,他便产生出有朝一日要按她创作一尊雕像的欲望,但不像她眼下这个样子,而应有着觉醒的、有性感的、痛苦的表情,不是一个小小的处女,而是一个赎罪的女子。他的心常常渴望这张文静、秀丽和不动声色的脸什么时候能扭动一下,展开一下,暴露一下自己的秘密,不管是由于欢娱也好,痛苦也好。
除此而外,在歌尔德蒙心中还存在着另一张脸,这张脸尚未完全为他所掌握,歌尔德蒙渴望有朝一日能把握住它,像个艺术家似地把它表现出来;但它现在还总是逃避他,不给他细看的机会。它就是他的母亲的脸。可这张脸早已不再是他与纳尔齐斯谈话后从忘却的深渊中回忆起来的那个样子。在日复一日的流浪中,在搂抱着爱人的销魂的夜晚,在满怀着憧憬的时刻,在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他母亲的脸都在起变化,变得更加丰富多姿、深刻和复杂了。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