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齐斯指导时的那种虔敬、明朗和单纯的感觉又恢复了。仿佛不是他歌尔德蒙站在那儿按自己的意愿雕刻这尊像,而是另外一个人,而是纳尔齐斯在借助他这艺术家的手使自己从生命的变化无常中逃脱出来,为自己的存在塑造一个纯粹的形象。
而真正的杰作,歌尔德蒙有时不寒而栗地感到,却刚好是以这种方式诞生的。修道院里那尊他现在礼拜天还常去瞻仰的难忘的圣母像也罢,师傅陈列在楼上过道两旁那些古老雕像中的佼佼者也罢,都无不是以这种既神秘又神圣的方式产生的。将来,那个对于歌尔德蒙来说是唯一还更加神秘、更加庄严的形象,那个人类之母的形象,也会以相同的方式产生。唉,从人类的手中要是只能产生这样的艺术品,只能产生这种神圣的、必不可少的、没有被任何主观意志和虚荣心所玷污的形象有多好!然而,歌尔德蒙早已了解情况并非如此。人们也能创造出另外一些形象,一些漂亮而令人赞叹的作品,一些表现着高超技艺的作品,一些博得收藏家欢心、堪作教堂和市政厅的点缀的雕像——不错,这些玩艺儿漂亮倒漂亮,但却不是产生自灵魂深处的神圣的、真实的形象。不只在尼克劳斯和另一些师傅的作品中,他知道有这种造型尽管优雅、做工尽管精细,但仍仅仅无异于儿戏的东西;使他觉得羞愧和难过的是,他从自己的内心深处也已经知道,在自己的手里也已经感觉出,一个艺术家出于轻浮,出于虚荣心,出于对自己的本领的沾沾自喜,都可能给世界造出这样一些华而不实的玩艺儿来的。
当他第一次获得这个认识时,他真难过得要命。唉,仅仅为了做出美丽的小天使和别的好玩的东西,哪怕它们再美,也不值得当个艺术家啊。也许对于其他人,对于工匠,对于市民,对于一切宁静自足的心灵,这已经够有价值了;但对于他却不够。对于他,艺术和艺术家如果不能像太阳似的炽热,像风暴似的猛烈,而只能赏心悦目,带来小小的幸福感,那就毫无价值。用亮晶晶的金箔去贴一顶塑造得像花边似地精巧美丽的圣母花冠,这不是歌尔德蒙高兴干的事,即使报酬十分丰厚。尼克劳斯师傅干吗要接这么多订货?他干吗要雇用两名帮手?当有市议员或修道院院长来请他雕大门或祭坛时,他干吗要手捏着尺子,一连听他们唠叨几个小时?他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两个可悲的原因:一是他希望成为一个订货多而又多的著名艺术家,二是他想攒积金钱;他攒钱不是为了从事什么伟大的事业或供自己享受,而是为了他那个早已十分富有的独生女儿,为了给她准备嫁奁,为了给她添制花边绉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