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这个宁静和谐而强有力的世界中,歌尔德蒙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尤其是他看见约翰院长——他的朋友纳尔齐斯井井有条地管理着一切,他自觉渺小的心情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在博学、尖刻的约翰院长和纯朴、善良的达尼埃尔院长之间,尽管存在着巨大的个性差别,但两人都为同一种精神、同一种思想、同一种秩序服务,都通过它们获得荣誉,为它们牺牲个人。因此,他们两人就像他们的服装一样,彼此十分相似。
在歌尔德蒙眼里,处于自己这座修道院中的纳尔齐斯真是伟大之极,以致没多久就几乎不敢再用“你”和“纳尔齐斯”称呼他;虽然纳尔齐斯仍一如既往,待他跟朋友和客人似地亲切。
“我说,约翰院长,”有一天歌尔德蒙对他说,“看来,我得慢慢习惯你这个新名字。我必须告诉你,我在你们这儿觉得很不错。我几乎想向你办一次总告解,在赎清罪过以后再请求你吸收我当个在俗的修士。只不过,这一来我们的友谊就完了;因为你是院长,我成了你的手下。但是照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呆在你身边,看你辛勤工作,我再也受不了啦。我也渴望干干活儿,向你表明我是怎样一个人,有何本领,让你看一看把我从绞架上救下来是否值得。”
“对你的想法我感到高兴,”纳尔齐斯回答,如今他用词比以往更精确和讲究了。“你可随时着手布置你的工作室,我马上指示铁匠和木匠,让他们听候你的调遣。这儿就地能解决的材料,你尽管取用!其他必须从外地订购和运送的东西,请开个单子来。现在请听我对你和你的意图谈谈看法吧!你得给我时间表达出自己的思想;因为我是个做学问的人,也希望以我的思想观点来谈谈这件事,但除了学者的语言便没有别的语言。所以请你能像以往一些年里经常做的那样,耐心地听我讲下去。”
“我尽力而为。你只管讲吧。”
“请你回忆一下,在我们的学生时代我已不只一次对你讲过,我认为你天生是个艺术家。当初,我觉得你会成为一位诗人;因为你在读书和作文时,表现出对理念的和抽象的东西有某种反感,而特别喜爱带有情感和诗意的词语,也即是那些能让人产生某种想象的词语。”
歌尔德蒙打断了他。
“请原谅,难道你所喜欢的那些概念和抽象词,不也是一些想象和形象么?或者你真的喜欢用那些不能让人产生任何想象的词来进行思考呢?不产生想象就进行思考,这从根本上讲是可能的吗?”
“问得好!但人当然可以不想象就进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