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谢衡之的神色,唯独声音平静而清晰。
“崔宗珩当年科考大案是真的,不过他也只是他座师手里的一枚棋子,在事发前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还以为座师对他恩重如山。”
“而薛盛安,”谢衡之看着亦泠,一字一句说道,“当时东南倭寇成患,屡屡来犯,新任的节度使御敌不力,战况吃紧急需朝廷援兵。他极善水性,又熟读兵书,是辅助东南节度使的不二人选。当时军情紧
急,发兵刻不容缓,东南的战事等不到他喝完新婚之夜的合卺酒。”
“……”
其实这些亦泠心里早已有了感觉。
那时候谢衡之根本就不认识她,又怎会是上京谣传那般刻意毁了她的桩桩婚事。
只是由谢衡之亲口说出来,她还是鼻尖一酸。
是她时乖运舛罢了,怪不了任何人。
可是说完这些,谢衡之又忽然沉默了。
亦泠也没有接话。
冥冥烛光里,亦泠看不清谢衡之的眼神,只能感觉到他压抑又沉重的气息。
他们都知道,现在只剩下一件事还未解释。
可是又无从解释。
没有混淆视听的谣言,也没有阴差阳错的巧合。
他就是亲手拉开了弓,一箭射穿了她的胸膛,让她死在了庆阳的风沙中。
这一次,谢衡之的沉默格外久。
久到桌上的灯烛几乎快燃尽,他才再次开了口,嗓音却带着一丝喑哑。
“还有庆阳之事。”
其实亦泠很不想回忆那一天。
被亲人抛弃的痛楚,被反贼囚禁的恐惧;听见援军兵临城下时的希望,和得知自己成了威胁援军的筹码时,不得不做出的赴死决心。
以及真正烙印在她心底的,被援军视如草芥杀死在敌方手里的绝望。
可是谢衡之已经开了口,她尽管眉心不住地颤抖着,还是准备听下去。
他的嗓子里仿佛含着庆阳的风沙,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
“庆阳之下的潼岭就是大梁的要害之地,倘若不在庆阳剿灭叛军,让他们攻破潼岭,后果不堪设想。”
“彭三趟的叛军虽是乌合之众,但他一路收编,抵达庆阳时兵力已经数以万计。”
“而朝廷调兵不及,我当时身在芜门关,连夜借了三千将士前往庆阳。”
三千将士?
听见这四个字,亦泠倏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