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那双伸向我的手,抓住深渊里,唯一会照耀在我身上的光。
我随光一起逃离。
艾达说,她会治好我,她做到了。
那些被束缚在实验台上,被不断用电探针“治疗”的记忆,已经在回忆中逐渐远去,变得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每一个清晰的、有艾达在身旁的瞬间。
“埃米尔,最喜欢,艾达”
……
新的变故,同样发生在一个月夜。
那日,是盛宴,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草垛里钻出一个疯子,他们说,他是求生者小说家,写小说,写着写着就疯了。
我不在乎他为什么发疯,但他在地上阴暗爬行时,曾突然抬头,一双黑色的瞳孔紧盯着我和埃米尔。
那道目光,让我感到担忧。
我护在埃米尔身前。
最糟糕的情况尚没有发生,那个疯子并未做出攻击性的行为,叼着一块面包,又钻入了草垛之中。
一切都回归风平浪静,我放松了警惕。
和埃米尔一同,享受了最后的晚宴。
零点,意外发生。
埃米尔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他无差别攻击着,除了我以外的四周所有可见之物,甚至包括,伤害他自已。
而更让我感到恐惧的是:
我也病了。
我开始,变得……透明?我在消失?
……
在埃米尔又一次发病,挣脱束缚,无差别攻击自已和周围的一切时……在我的掌心已经可以透过光时……
我听取了医生的建议。
我带埃米尔,去到精心布置的地下室中,海绵铺满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段时间的交谈中,我知晓了,园丁也是某日突然病倒,找不出任何缘由。
不过,她的病情相对于我和埃米尔,要好得多。
医生每一日都在寻找治疗的方法,并在深夜悄悄来此,尝试为我和埃米尔治疗。
收效甚微。
今日,我听到了隔壁的地下室,似乎有人来到。
埃米尔又一次挣开了束缚,他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不断的嘶咬,扯落了墙上的一块海绵,毛茸茸的脑袋重重撞击在墙壁上。
很响的一声,埃米尔昏迷。
过度的痛苦,让他失去了某种自我。
他眸中时而失去光彩,口中却仍然唤着我的名字。
“我在,我在”
……
我是……埃米尔。
零星的记忆碎片,让我在黑夜中惊醒。
又是第几次陷入毫无征兆的黑暗,我不知道,但每一次醒来,艾达都在我的身旁。
她戴着口罩,掩藏在褐色卷发下面庞,似乎白的有些透明。
是我眼花了吗?
“埃米尔,都会好起来的,就像从前一样”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艾达看着我笑,我也努力朝艾达笑。
我知道,我的病情在恶化。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不想拖累艾达。
“艾达,这样的我,和尸体有什么区别?”
我靠在艾达的肩头,她隔着一层手套安抚着我眼底的无措。
“你有一颗温热的心脏”
……
在他身上所进行的催眠实验,曾取得了惊人的效果,而如今这一切就开始停滞不前,且越来越糟。
我好像,听到了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今天,是新年。
所有人都在庆祝新的一年,只有艾达和埃米尔,在不见天日的地底,越陷越深。
……
我……是谁?
看着面前沉沉昏睡的肌肤白皙女子。
我从混沌中,一点点睁开恢复焦距的眼,周身的剧痛让我的双手颤抖,无力抬起。
“艾达?艾达……”
我好像还记得她的名字。
艾达,是光。
是我的,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艾达艾达……”
……
求生者别墅倒塌的前一刻。
地下室内,心理学家和病患,同时睁开眼,眼底清明流转。
“艾达”“埃米尔”
更多的诉说,还未来得及道出。
四周震动,头顶的天花板大块碎裂掉落,尘埃弥漫。
“埃米尔!”
病患扑倒在心理学家的身上,挡住砸落在后脑的沉重。
失去光源,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血腥味探入鼻息。
“埃米尔,会永远保护艾达”
刚刚恢复清醒者,在一遍遍“埃米尔”的呼喊中,又一次不争气的沉睡。
病患的呼吸声,愈发微弱。
大片的殷红淌成潺潺的一潭血色湖泊,边界仍在蔓延。
有血,从病患的额旁,顺着脸颊滑落,滴入心理学家的眼角,再坠下。
心理学家拥着怀中人,不愿松手。
他们所处的位置太深,或许等不到救援,病患就会死于失血过多。
“埃米尔”
一双温暖的双手,轻轻捧起苍白的面庞,相同频率的心跳声,响彻在二者紧贴的胸膛。
心理学家和病患额头相抵,呼吸相撞。
清醒者缓缓闭上眼,右手伸向挂在脖间的银质口哨。
移情——当心理学家吹响口哨进行催眠治疗时,被催眠者伤势恢复,心理学家承受相对应的伤害代价。
温热的心脏,永不停止跳动。
我将我的心跳,分享给你。
废墟之下,哨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