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眼眶红红,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奈布。
“非常谢谢你……如果……如果……”
卡尔声音变小,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向奈布说道。
“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棺材里跑出来,请不要害怕”
“那可能是卢卡”
奈布迟疑,“嗯?好”。
卡尔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他转身,要离开了。
一只手却拦在他身前,是大副。
“等等,如果他真的是叛徒,放了他,不就是放虎归山吗?”
大副越过卡尔的肩头,看着一众的求生者说道。
“不能让他走”
作曲家冷眼旁观,“就算入殓师不是叛徒,他方才也亲口说了”
“他和那位监管者摄影师是旧相识,关系不错”
“放了他,他若是去投奔摄影师……”
“我虽不了解那位摄影师是个什么性子,但此后在逃跑时再遇见,怕是秋后算账于我们,又该如何?”
四周在作曲家的话落后,似乎陷入一场短暂的寂静,卡尔感到后背发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把入殓师软禁起来吧”
木偶师露出笑,提出自已的想法。
“别墅里,不还有着地下一层吗?”
地下一层,仅有几间看着像储物室的房间,阴暗潮湿,平日里没人会去那处。
木偶师来时,也是四处寻人,才无意中发现了那处,知道有这么个隐蔽的角落。
医生的目光,似乎在木偶师话落后沉了沉,冷峻的面色出现细微的裂痕。
她及时调整过来,连一旁的园丁都未曾察觉。
“那就软禁在地下一层”,医生附和,“我带他去”
几人簇拥着卡尔,任由卡尔在其中如何申辩挣扎,强行押着他关入地下室。
负伤的奈布没能拦住。
“入殓师,如果你的确无辜,待过段时间,我们查清楚了这次的事情,会还你清白的”
铁门外,医生将卡尔推入一间储物室,并锁上了大门。
“你的三餐,我会定时来送与你”
“这段时间,还请你老实一点”
医生吐出的话看似关怀,却又字字冰冷。
卡尔拍打着铁门,还想挽留解释,医生却头也不回,带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离开了。
……
天色向晚,夜色深沉,深秋的夜晚本就寒凉。
卡尔独自一人,孤零零靠在角落中。
他缩成一团,不断哈气,暖着双手。
热气打上指尖,不一会,又被夜色浸凉,如此反复,整个人越来越冷。
卡尔无助的看着四周的墙壁,吸了吸鼻子,此行原本只是想来拿回他的棺材,为何会突然演变成这般模样,卡尔想不明白。
委屈的情绪,在无人的时候最易入侵。
而此刻所想之人,往往都是最想见、最想向其倾诉一腔委屈之人——
先生此刻,是不是还在别墅里等他回家?
卡尔想到了约瑟夫。
他尝试闭上眼,回忆这几日与约瑟夫的相处,回忆那些约瑟夫说的美好的过往,让自已不被寒凉与孤单吞噬。
咚——
一声奇怪的敲击声,突然不知从哪里响起,打断卡尔的冥想。
卡尔吓了一跳,回头望向四周,屏息凝神,想再一次捕捉住那声音。
可那奇怪的声音,却没再传来第二次。
卡尔紧绷着,以为是自已幻听了,正要松口气。
门外,传来了一串清晰脚步声。
放下的心再度被提起。
“谁?”
卡尔从角落中爬起,小心翼翼贴向铁门。
“是我,奈布”
隔了一扇门,卡尔看不见门后人的模样,但听声音的的确确是奈布。
卡尔眼前一亮。
“奈布……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卡尔,今天没能帮你”
奈布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又从门后传来,夹杂着亏欠。
“医生说,平日里的三餐,她会为你负责,让我们不必接近你,怕你万一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举动”
“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你现在还好吗?”
奈布含蓄的问。
卡尔贴着门,拢了拢围巾,夜晚温度实在冷得很,储物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可以取暖的物件。
卡尔的手脚早就冻的冰凉,但他还是说道。
“我没什么,你快些回去休息,你还有伤,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晚上这么冷,里面有没有保暖的棉被什么的?”
奈布一耳就能听出卡尔说话声音的颤抖。
“我没有钥匙,明日早上,我让医生带来棉被给你,今晚暂且忍忍”,不等卡尔回应,奈布便接上自已的话头。
“谢谢,谢谢你,奈布”
卡尔喉间动了动,隔着一扇门,他不必担心奈布看到他落寞的神态。
从前,远远的看着佣兵,他总觉得对方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从不敢主动靠近,与之攀谈。
如今才知,奈布其实是个很好性格的人,却也已错过了多年。
若是他不那么社恐,说不定,二人早就是朋友了吧。
“夜深了,你回去吧”
门外,奈布皱眉,“等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门内,传来卡尔弱弱的回应。
奈布一步三回头,怕卡尔会突然挽留,但对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始终没有出声。
储物室内。
奈布走后,卡尔就那样站在铁门前,呆呆的望着门上的锈迹。
发间不知不觉镀上一层银霜。
现在是午夜?还是凌晨?又或者已经快要日出了?
卡尔没有困意,却闭上了眼,在无边的夜色中,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原来都是这般漫长。
“卡尔”
大约是太阳快要升起的前一刻。
卡尔的身后。
出现了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约瑟夫轻轻唤着,从后方将被一宿夜色浸染的卡尔拥入怀中,细细捂着。
“对不起,我来迟了”